至日節後,轉眼便是新年,皇宮早些便開始布置,至除夕這晚,精巧華麗,雪浪銀光,如仙府神邸。
洪道帝與皇後及衆妃嫔皇子公主歡聚一堂,守歲過後,徐竟忱回宮,隻有伽昀姑姑一人,徐竟忱禁不住道,“她呢?”
“方才還在這呢。”伽昀笑道,“說是今夜月亮好,興是出去賞月了罷。”
徐竟忱複系上大氅,出門。
院中四角涼亭,安甯頭顱微微高擡,神色寂寥,清幽的月光灑在身上,愈添冰涼。
徐竟忱站在原地,凝着她的側影,隻覺孤寂。良久,才上前。
看到人來,安甯臉上的寂落瞬間斂去,露出笑來,指着桌上的酒,“喝酒嗎?”
“好。”徐竟忱與她相對而坐,石墩上鋪了繡墊,并不涼。
安甯給他倒了一杯,兩人碰杯,一飲而盡,“新年好。”
徐竟忱道,“新年好。”
說完之後,安甯便沉默了,天上月亮孤單,地上人亦孤單,新年好,哪裡好?
想往年,父親還在世,新年多歡樂,今後,父親再也不會陪自己過新年了。
“幼時在慈伽寺,每次過年,我總想着,若是能和家人一起便好了。”徐竟忱低低開口,“後來,我回到皇宮,開始和家人過年,每年都在一起,可我發現自己還是很不開心。”
“為何?”
“家人雖在,卻無關心。”更無溫暖。
安甯扯出一抹笑,滿酒後,與他碰杯,不等他端杯,仰頭就幹。
徐竟忱喝了口酒,繼續低聲道,“回宮那年,我十歲,待我大一些後,曾出宮偷偷尋你。”
安甯舉杯的手一頓,“尋我?”
“冷漠的親人,不如一個知心的朋友。”
安甯失笑,“我算什麼朋友?”
“從現在開始不可以嗎?”徐竟忱看向她,因着喝酒,安甯的臉頰紅紅的。
安甯胡亂抹了把臉,“可以啊,來,朋友,喝酒。”
徐竟忱與他對飲。
“我們今夜不醉不歸。”安甯頗為豪爽。
徐竟忱微微歎息,她不說,自己隻好住了嘴,隻陪她喝酒,不知不覺,兩壇酒便見了底。
安甯眼睛迷蒙,口齒不清道,“徐竟忱,你會唱歌嗎?”
“不會。”
“我想聽《佳人曲》。”說罷,單手撐腮,直直望着他,見他不張嘴,催促道,“快點啊。”
徐竟忱失笑,這是喝醉了麼?
月下美人,蛾眉皓齒,眼波流轉,此曲倒也應景,遂張口開唱,“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安甯聽的頗認真,而後翩翩起舞,漸漸的,便不聞歌聲了。
此舞是為讨父親高興,特意學的,安甯盡情跳着,時光好似回到去年,新年家人團聚之時,那時父親還在,滿面笑容。
次日醒來,扶額懊惱,昨日的事情竟一點也記不起了。
上前伺候時,偷偷打量徐竟忱的臉色,自己心中愁悶,怨恨頗深,不知可有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
偷看的多了,被徐竟忱察覺,“怎得?”
安甯讪笑,“昨晚,我可有做出什麼丢人的事情來?”
徐竟忱擡眸,含笑問,“你不記得了?”
果真說了不該說的麼?安甯忙道,“不論我說了什麼,都是醉後胡言亂浯的,殿下萬萬不要放在心上。”
“尚可忍受。”徐竟忱故意道。
安甯敲着自己腦袋,懊惱離開,果然不該喝那麼多的。
她身後是偷笑的徐竟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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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過後,回暨使臣進入阊都。
回暨王派使臣來恭賀大興皇帝新年,連帶着大興派去的使臣,和未談攏的賠償問題一同回到大興。
洪道帝命太子接待了使臣。
次日,圖木先花觐見洪道帝,當面提出與大興和親的請求。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嘩然。
洪道帝淡淡道,“大興從未有此先例。”
“本朝雖未有,曆朝曆代是有的。”似是料到對方會如此說,圖木先花早已想好說詞,“和親為的是兩國長久的和平,免百姓之苦,我家大王誠心誠意與大興王朝結親,望陛下念百姓之苦,同意這門親事。”
太子冷眼道,“你在威脅我皇?”
“誠心求娶,何來威脅。”圖木先花信心滿滿,未将太子放在眼裡,“結親後,回暨便是大興的女婿,歲歲進貢,百世和睦,永世無戰,此舉于大興,于回暨,皆是難得的好事。”
“難得的好事?”下朝後,太子依然怒氣難消,“他們分明是打劫,我大興的公主豈能嫁到那種蠻夷之地。”
徐竟聰笑道,“這回暨也是奇怪,不要錢,要女人,為此還特意派使者來了大興,甚至帶來豐厚的賀禮,不像是戰勝方,倒像是來求饒。”
徐竟璋開口,“一個女人,回暨還不放在眼裡,他們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