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紀棠特意起了個大早,在衣櫃邊站了許久琢磨着穿什麼衣裳。
竹桃捧着托盤進來:“小姐,前兒個新裁好的衣裳您還沒穿過呢。”
紀棠眯着眼睛看去,這桃紅柳綠的張揚顔色,不是上趕着被人注意嗎?
她現在還摸不準公主邀請她去賞花是何目的,還是謹慎些為好,沉思了一會兒指着最下面那件月白色的紗裙:“就那個吧。”
竹桃讷讷道:“好。”
“也不行,這樣還是有點顯眼。”紀棠翻了翻,最後掏出一件竹青色的衣裙,滿意道:“這個吧,隐在綠葉裡就看不清了。”
公主府的地理位置優越,相傳是前朝一名内閣要員的宅子,為讨愛妻歡心,在庭院裡種植了一大片牡丹。
姚黃魏紫,春日裡開花甚是好看。
紀棠很少參加這種宴會,認識的女眷也不多,她坐在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再加上這身衣裙,不仔細瞧倒真是很難發現。
她百無聊賴地看地上兩個毛毛蟲搬沙子,險些要打瞌睡時,公主宣布賞花宴開始了。
紀棠不懂花,唯有對牡丹略知一二。
她院子裡有一盆洛陽紅,顔色鮮豔,芬芳馥郁,甚是好看。
而那盆洛陽紅,是當初言清送給她的,據說是言夫人生前最愛。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精心呵護,即便他們二人絕交也沒對着花撒氣。
思及此,她也好奇傳聞中的牡丹花海到底是何模樣,提起裙子努力故作端莊地朝那邊走去。
期間不斷有官家小姐過來跟她打招呼,紀棠把平生所學的客套話翻來覆去說了個遍,臉都要笑僵了,終于見到一個眼熟的人。
吳沛柔還是一如往常的奇怪打扮,乍一見到紀棠立刻來了興緻,揚聲喊道:“小矮棠,你竟然認識惠安公主?”
紀棠捏緊拳頭,不想與她在這裡起什麼沖突。轉身離開時,又被吳沛柔一把拉了回來:“問你話呢,啞巴啦?”
“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小矮棠!”
小時候的紀棠因為長個子比較慢,照比同齡人都要矮很多,以吳沛柔為首的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經常背地裡叫她小矮棠。
為此,她努力跟哥哥學習如何練武,個頭也猛猛地漲。
說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旁人都是背後叫的,隻有吳沛柔會當面叫出來。
“你怎麼打扮地這麼樸素?”
吳沛柔上下打量她一圈,笑道:“堂堂将軍府,怎麼連置辦幾件像樣首飾的銀錢都沒有嗎?”
“唉,不過也是,武将畢竟不像我們文臣世家有頭腦,光我娘給我留下來的鋪面就賺了不少銀子,用都用不完……”
紀棠面無表情地伸出手:“你若用不完那就給我,我幫你用。”
“……”吳沛柔吃癟,哼唧兩聲:“我提醒你一句,你那前未婚夫如今是公主殿下的座上賓,你最好機靈點,不然就要禍到臨頭了。”
驟然聽到這話,紀棠差些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擡頭往天上看去,這太陽也沒從西邊升起呀?
吳沛柔矜傲地擡了擡下巴:“别這麼看我,我是看你可憐,好心提點罷了。”
“小,矮,棠!”
話音剛落,一個尖臉的小宮娥滿臉堆笑走過來:“紀姑娘,公主有請。”
該來的終究還會來。
唉......
紀棠深呼一口氣,心裡默默為自己助威,不情不願地跟着小宮娥離開園子。
連她後腦勺似乎都能感覺到吳沛柔對她的嘲諷。
公主府風景優美,隻可惜她無心再欣賞了。
一路上的人卻越來越少,連鳥都不見幾個。
她漸漸察覺到不對勁,狐疑問道:“我們還要走多久?”
小宮娥眼底閃現一抹慌亂,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紀姑娘,前面,前面就到了。”
連撒謊都不會。
紀棠暗自搖搖頭。
環顧四周,前方隐約傳來幾道男子的聲音,其中有一道還頗為熟悉,像是在哪聽過。
她擡腿往回走,沒想到這短短的一瞬間,方才那個小宮娥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下問題便難辦了。
她第一次來公主府,不認得路。
腳步聲與談笑聲越來越近,循着聲音望去,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公子哥正朝她所在的方向趕來。
一個身穿大紅瀾袍的青年手持一柄折扇,跟身旁的同伴打趣道:“呦,楊兄,這不是你那退婚的前未婚妻嗎?”
楊兄,未婚妻?
紀棠定睛看去,遠遠對上人群中一道躲閃的視線。
有些熟悉。
她又看向另一個人,暗自疑惑......
誰是楊泉?
楊泉正色道:“範兄慎言。”
範成濟用折扇遙遙虛指了下紀棠的頭:“這汴京的姑娘如今倒是越來越大膽了,姑娘可是來找楊兄叙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