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守衛的動線幾乎完美覆蓋了拓封城中的全部道路,兩人除非立刻長出翅膀,否則根本沒辦法在層層追捕中一起逃出去!
但那也隻是沒法“一起逃出去”而已。
章雲烽想起之前,祝遷反複叮囑他們的事情,一咬牙,把飛虎爪從胳膊上解下來,塞進了關雁門懷裡。
關雁門蹲在牆根邊上,被他塞過來一塊鐵疙瘩和一團亂麻繩,還在覺得莫名其妙,就聽章雲烽說:“你呆在這兒把飛虎爪理一下,我出去再看看守衛的路線,要是你把東西理好了,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從這邊出去,往祝師父說的酒館方向跑。”
關雁門臉色一變,立刻猜出了他要幹什麼,還不等章雲烽起身,就擡手把他摁了回來:“有什麼路線不能一起看?”
章雲烽心中焦急,但知道現在不是隐瞞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跟關雁門實話實說:“現在外面都是牙北人,要是他們一會兒去大營叫了人,追兵隻會更多。”
關雁門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然後呢?”
章雲烽:“我們一直藏在這兒不是辦法,牙北人找不見我們,絕對會将整個拓封城掘地三尺,所以現在,必須有個人出去當靶子,把追兵引開,另一個人才可能有機會逃走。”
他輕歎了一口氣:“我的輕功比你好,對地圖也更熟一點,大概知道牙北人的巡邏路線,所以這個出去引開追兵的人,應該是我。”
關雁門沉默了半天,她知道章雲烽說的是實話,也知道現在這種時候,争論毫無意義,但是她心裡就是很不舒服,好像堵着什麼話,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說的究竟是什麼。
章雲烽看着關雁門緊擰着的眉心,強撐着鎮定,用公事公辦的語氣接着道:“你到時候等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從這裡出去,我會把人往東北方引,你直接往往西南方向,拓封城大門跑。夜巡的守衛應該都來找我們了,現在城門邊現在應該沒幾個人。你隻管往前,路上就算遇到了人也别停——”
章雲烽話音一頓,想了想關雁門的身手:“或者你要是有把握,把他們直接殺了也可以,你跑到城門邊,守衛應當會背對着城門站着,你别和他們硬碰硬,從身後把他們捅死就好,然後出去,回檀口。”
章雲烽一氣兒把這一長段話說完,見關雁門仍垂着眼,心頭忽然一酸:“是我拖累你,你……”
他本想說“你别難過”,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隻是輕歎一聲,看着她說:“你一定要跑出去。”
“那你呢?”關雁門輕聲開口,她擡起頭,問章雲烽,“你能跑出去嗎?”
“我……”章雲烽艱難地扯了一下唇角,“我盡量。”
夜風吹過,斷牆邊的雜草簌簌作響,關雁門盯着章雲烽的眼睛,看了半天:“沒有别的辦法了?”
章雲烽沉默兩秒,點了點頭。
沒有别的辦法了。
章雲烽看着她,出發前抹上的,用來遮掩面容的血已經幹掉,如同木頭上翹起的漆皮般,黏在關雁門昳麗的面容上,她微微垂着眼,看起來不是很開心,不知道是不是在擔心自己,卻讓他的眼眶莫名發燙。
“就當她是在擔心我吧。”章雲烽想,“這樣就足夠了。”
關雁門終于開口,說的話卻讓章雲烽驚了一下:“你有辦法排兩條去酒館的路線嗎?”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依舊很亮,燃着不認命的光:“我們分頭,把守衛的路線遛亂,然後酒館會合。”
章雲烽沒想到她膽子居然這麼大,但是順着她的主意想了一下,發現竟然是可行的!
關雁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個方法能行,皺着的眉毛立刻舒展開來:“複雜的路線我記不太住,你先把動線排好,簡單一點的給我。”
章雲烽揉了揉眉心,立刻開始構思。
整個拓封城在他腦中拔地而起,屋舍建築錯落其中,巷子馬道穿插入内,十幾批守衛的行徑路線一一浮現,章雲烽推演了幾次,确定沒問題後,将遛人的兩條路線都跟關雁門講了。
“一條線程長,但是拐彎回頭少,另一條線程短,但是比較繞,你想選哪條?”
關雁門聽完後,也在腦中将兩條路線順了一下,拍闆道:“長的那條。”
章雲烽一點頭:“那我先出去,我把那四批守衛引到一起大概要小半盞茶的時間,會從這裡經過一次,我和那四批守衛消失在巷口之後,你約莫數十個數,就從這裡出去,往反方向跑。”
關雁門一點頭:“行。”
章雲烽深吸了一口氣,快要沖出去之前,忽然回頭,對關雁門說:“我們會成功的,對嗎?”
關雁門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朝他一笑:“嗯。”
頓了頓,她又說:“我相信你。”
這一話一出,章雲烽心中所有的猶豫、害怕、擔心全部一掃而空。
他想:“她相信我。”
于是他不再躊躇,腳下一動,飛身而出,躍上高牆,往遠處疾掠而去。
夜色昏沉,守夜的士兵提着火油燈,影子在身後拖出很長。
章雲烽悄無聲息地蹲在屋脊上,在一隊守衛要到巷口時,一躍而下!
“他在那兒!”
“快追!”
風從章雲烽耳側劃過,他頭也不回,按照既定的路線,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