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刀寨占了好幾個山頭,有一座山勢很險,得輕功很好才能上去,不常有人來,漸漸的就成了關雁門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那山上有一株很大的山核桃樹,關雁門經常躺在樹杈間睡覺。
那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落下來,她一邊蛐蛐賀驚濤,一邊三兩下蹿上樹梢,找了好幾個樹杈,躺下的時候陽光總能照到她的眼睛上。
夢裡的她“啧”了一聲,氣鼓鼓地重新站起來,去找下一個樹杈子,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來,大片的白雲遮住了刺眼的太陽,關雁門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滿意了,抱着刀躺下了。
她閉着眼睛,在腦海裡複盤方才與賀驚濤打的那一架,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風拂過樹梢,她額邊的碎發垂落下去,微微撓着她的側臉,關雁門覺得有些癢,于是迷迷糊糊地擡手,想把那撮礙事的頭發撥到一邊去。
但是動作間,她手指的觸感有些不對,好像摸到的不隻是頭發,還碰到了别的什麼東西,有些粗糙,又有點涼。
她以為是樹上的樹枝什麼的,也沒有多想,把頭發往後撥了撥,就又睡着了。
章雲烽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自己被蹭了一下的掌心,心情有些複雜。
關雁門方才睡得不老實,一直在嘟嘟囔囔的說什麼,他以為她是做噩夢了,正想着要不叫醒她,結果一轉頭,就看到因為太陽的角度變了,他的影子偏移了一些,陽光正落在了關雁門的眼睛上。
“可能是嫌太陽晃眼睛。”章雲烽想。
于是他很輕地移動了一下位置,用影子重新擋住了陽光,又看到她臉側耷拉着一撮很長的頭發,被她自己的呼吸吹得微微晃動。
而她皺着鼻子,似乎是想把這撮頭發弄走。
章雲烽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擡起手,想幫她把頭發撥到一邊去,不料關雁門在此時也擡起了手。
他的手掌在空中與關雁門的指尖一觸,章雲烽以為自己把她吵醒了,隻覺得那一刻心都要停跳了,直接僵在了原地。
但是關雁門并沒有醒,她把頭發弄開之後,手也沒收回去,就放在臉側,接着睡了。
章雲烽愣愣地看着她全無戒備的睡顔,心裡湧起一股濃濃的負罪感。
他想,自己回去之後不光需要背背兵法,還需要念念經。
關雁門好像對目光格外敏感,被章雲烽看了一會兒,眼皮動了動,又有要醒的意思。
章雲烽趕緊把腦袋轉回去了,他方才被關雁門碰到的掌心還有些發癢,他默默攥緊了手,像是要把那絲觸感抓在手心,不讓它散去一般。
他盯着自己的拳頭,耳朵裡是他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吵得他幾乎有些煩躁起來。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章雲烽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然後他又歎了口氣,無奈認栽:“我也就這點出息了。”
空氣漸漸安靜下來,隻有飛塵在空中飛舞。
等關雁門一覺睡醒,日頭已經跑到另一邊去了,她還沉浸在自己做的夢裡,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不在賀刀寨,而在拓封城。
那一瞬間她是有些失落的,但也隻是一瞬間。
她很快調整好了心情,坐了起來,往床邊看了過去。
章雲烽可能是一個人坐着無聊,胳膊肘擱在床沿上,腦袋搭在胳膊上,不知什麼時候也睡着了。
聽到關雁門的動靜,章雲烽醒了過來,轉頭往身後看去,正對上了關雁門的目光。
兩人對視了片刻,章雲烽先移開了目光,他揉了揉眉心,聲音帶着一點剛睡醒的沙啞:“醒了?頭還疼嗎?”
關雁門微微皺起了眉,遲鈍如她,也感受到了方才章雲烽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那點不對勁的情緒。
但是章雲烽回避得很快,不等她看清楚,那種情緒就消失了。
她一邊覺得狐疑,一邊回答:“不疼了,倒是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畢竟他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不用了。”章雲烽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縫往外看了一眼,轉身道,“現在約莫申時末,還有兩個多時辰,酒館就要打烊了,我們再把昨晚的事情理一理?”
提起正事,關雁門也暫時把章雲烽方才的反常抛去了腦後,點了點頭。
兩人把祝将南說的話順了一遍,抓了幾處疑點,吃了點東西,又把之前所有不對勁的事情都重新想了一遍,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
酒館很快打烊,拓封城再一次安靜下來,章雲烽和關雁門相對而坐,聽到樓下的門被“咔哒”一聲鎖上,而後樓梯間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兩人立刻停止了交流,不知道在緊張什麼,但是不約而同地屏息凝神,靜靜等待着。
腳步聲不緊不慢,在門口停下了。
而後敲門聲響起,很有節奏的三聲。
“嗒”。
“嗒”。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