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雲烽聽到這兩個詞,有點怔愣,他想,雁門知道這些嗎?她會不會有危險?
他一路上都在操心這個,面聖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差點說錯話。
好在他當時因為心思太多,連着幾天都沒睡好,黑眼圈重得吓人,滿面疲色,皇帝以為他是太累了,也沒有追究,訓斥了幾句就放他回府了。
他沒在京城呆多久,兩天的功夫,鐘向川傳信說,陽關口有異動,章雲烽算算時間,約莫是他前腳剛走,後腳陽關口的那群人就開始不老實了。
于是他匆忙趕回,回去的路上,走的還是官道。
跟他一同的士兵看出他趕路時心不在焉,提議在下一個驿站歇一歇再走,章雲烽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很巧的是,那個驿站位置略偏,臨着一處江湖酒館,章雲烽坐下時,恰好有兩個江湖人經過驿站門口,正在說着什麼。
章雲烽原本在想軍中的事,沒仔細聽,直到其中一個江湖人提到了“賀刀寨的妮兒”。
章雲烽立刻醒神,猛地回頭起身,在衆士兵茫然的目光中沖出驿站,攔住了那兩個江湖人。
那兩人很警惕地看着他,章雲烽也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有些不妥,但是他太激動,已經顧不得太多,他不太熟練地朝兩人一拱手,行了個江湖禮,問他們是不是在說一個關姓刀客。
兩個江湖人遲疑點頭,其中一個斟酌片刻,試探着問:“你不是江湖人吧?打聽這個做什麼?”
章雲烽身上還穿着甲胄,他看出那兩人眼中的謹慎,擺了擺手:“我還是個布衣時,與她有過一面之緣,聊過幾句,很佩服她的身手,就交了個朋友,後來年節不好,我就應征入伍了,很久沒聽到她的消息,剛才聽到你們說她,有些興奮。”
其實不止一面之緣,也不止是聊過幾句,更不止舊友那麼簡單。
她于他是救命之泉,長夜明光,而他對她是情深暗許,念念不忘。
但是他當然不能這樣說,畢竟江湖朝堂近年來的氣氛愈發緊張,他近年來又明裡暗裡被無數眼睛盯着,他不想給關雁門惹上什麼麻煩。
兩個江湖人對視一眼,相信了他的說辭。
“關大俠确實身手了得,讓人見之不忘。”
“你想問什麼直接問吧,但是我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章雲烽點頭,很多問題從他腦海中一一閃過,他思考了很久,最後說:“她近些年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危險嗎?那大概是沒有的。”一個江湖人想了想,“她身手好得很,與她同輩的江湖人裡,應當沒人能打過她吧。”
章雲烽正要松口氣,就聽另一個又說:“但是她經常找一些江湖老前輩切磋,或許也會遇到些強敵?”
章雲烽的心立刻被吊了起來:“那她近些日子,在做什麼?”
“近些日子,應該還在四處跑?”
“我們前些天路過泸湖,酒樓裡有人說她在那裡呆了幾天。”
章雲烽聽他們說着關雁門近些年做了什麼,遇到了什麼大事兒,同誰切磋了武藝,戰勝了哪個赫赫有名的前輩高手,又俠肝義膽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幫了哪個門派的忙。
那兩個江湖人提到關雁門以一敵十,或是力戰強敵時,眼睛都在發光,手舞足蹈的樣子,恨不得能把當時的場景直接演給章雲烽看。
但是章雲烽聽着,隻覺得心驚肉跳。
那兩人把知道的都說了,章雲烽心情複雜地聽完,請他們喝了酒,又向他們道了謝,才精神恍惚地回到了驿站。
那是他們分别的第三年,也是後來的幾年裡,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聽到關雁門的消息。
章雲烽這次進京,是為陽關口嘩變一事。
自從關雁門同他說了,陽關口校尉不對勁,章雲烽就多留了個心眼。
他兩年前抓住了陽關口校尉的小辮子,但是當時他正在京中,鐘向川發現問題給他傳信時,可能被這校尉發現了,那點蠢蠢欲動的心思又被藏了起來。
但是又過了兩年,這校尉背後的人實在按捺不住了,趁着章雲烽連着打完幾仗,忙得腳打後腦勺的時候,帶着人反了。
陽關口作為邊關口隘,人不算少,加上其他邊城的守衛都覺得他們是自家兄弟,放松了警惕。一群人勢如破竹,兵不血刃地把紀涼城拿下後,又磨刀霍霍,直奔檀口。
然後被早有準備的章雲烽帶人截在半路,直接按死了。
領頭的校尉被擒住時還在怒罵,章雲烽提着劍走到他面前,被他一口唾沫啐到了臉上。
章雲烽面無表情,接過鐘向川遞來的布巾,随手抹了把臉,然後把布巾摔在了校尉臉上。
那校尉被摁在地上,怒視着章雲烽,嘶吼着問他為什麼不反。
“你父親兄長都是被那狗皇帝害死的!拓封城也是因為那狗皇帝才會丢的!你現在居然還在給朝廷當狗!”
“你為什麼不反!章雲烽!你為什麼不反!你手上幾十萬大軍,你卻連查明真相的膽子都沒有!你連給你父兄報仇的膽子都沒有!”
“你對得起你這個姓嗎!你也配姓章嗎!你就是個孬種!”
鐘向川聽着校尉這話,看到章雲烽陰沉神色,急得上去直接給了校尉一腳,把他踹倒在地,而後回頭,戰戰兢兢地對章雲烽說:“将軍你别被奸人迷惑了心智,這種話萬萬不能亂說的啊!”
章雲烽沒理會鐘向川,隻是看着被踢得嘴角流血,還死命瞪着自己的校尉,慢條斯理地問:“哦?真相?”
他一步一步走到校尉面前,抽出長劍,用劍尖挑起了他的下巴。
“什麼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