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處的這個小島叫做沙姆爾谷地,因為土地肥沃,氣候宜人,其農産和旅遊在周圍的海域都頗有盛名。巴拉蒂之前還從流浪商人手中收購國它特産的椰棗,果真是肉厚甜美,不負盛名。
夜深人靜,山治拖着疲憊的身體關上房門,把自己重重地扔到床上。有些悶悶的,他側過臉去留出呼吸的空間。還是無法緩解,山治索性起身将窗戶打開,任由微涼的晚風吹到臉上。
宴會所在的神廟修建在沙姆爾谷地最高的地勢上,山治所在房間的窗戶剛好可以看見下方破敗的城池。今天沒什麼月光,整個城池都浸泡在一片濃稠的黑暗中,唯有幾處隐約的光電在黑夜中閃爍。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敢相信這滿是斷壁殘垣的城鎮裡居然生活着那麼多人。
山治跟着巴拉蒂的大家給那些人分發食物,不知道革命軍的人跟他們說了什麼,明明他們看起來已經快要餓死了,居然也沒有上前哄搶,反而都在有序地排隊。
山治注意到排在前面那些人從寬大的破襖中露出來的瘦骨嶙峋的手機,以及他們深凹下去的臉頰确定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他很清楚餓肚子的滋味,哪怕是個孩子,餓狠了也會為了一片面包殺人。
山治跟其他人一樣沉默不語,隻機械化地甩動着手裡的長勺,将一勺餐食盛得到面前高舉的破碗裡。隻能是剛剛好的一勺,不能多也不能少,即使是這樣,最後還是有十多個人沒有分到,其中還有兩個看起來不滿五歲的孩子。
“抱歉,真的沒有了。” 鍋底都快被刮下一層鐵皮也湊不出一碗來。
山治望着面前哲普的背影,心裡好像壓着一塊石頭。
那位叫薩博的少年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顯然他應對這種情況很有經驗,“辛苦了,剩下的就從我們革命軍的份例中勻出來吧,你們先跟我來。”
其實按采買的食物來看是完全夠的,隻是山治在準備他負責的那道小菜時實在無法忍受貴族鋪張浪費的行為,故意做少了一些。
一雙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山治擡頭看見了哲普堅毅沉默的側臉,沒有一句指責。
察覺到衆人低落的心情,薩博說:“不用擔心,希露薇小姐之前采買的食物完全足夠接下來幾天的量,不會再有人餓肚子了。隻是之後要辛苦你們了,在做完那些貴族的餐點後還要到這裡來幫下忙。”
薩博帶着他們來到了一處破敗的建築,裡面寬大的廚房像是臨時搭建出來的,但也幹淨整潔,該有的廚具也一應俱全。
哲普沒有立馬答應,雖然那些平民可憐,但他更要對巴拉蒂的大家負責,“這也不用專門叫我們過來吧,你們自己就可以解決。”
貴族要吃好的他還理解,這群饑民又是怎麼回事,既然食材就在那裡,非得餓着肚子等别人來做嗎?
“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你們應該也注意到了,沙姆爾谷地的人都不怎麼健康,這不僅是因為長期的饑餓,還因為尤卡斯一族往沙姆爾谷地投放了一種新型的炮彈,這種炮彈在炸毀房屋的同時,還釋放出來一種化學物質,讓人渾身無力、疼痛難忍,更嚴重的還會全身潰爛。”
薩博帶着他們又來到了一處隐秘的地道,裡面是一個地下避難所,帶着口罩的人來往匆忙,桌上擺滿了各種實驗儀器。密密麻麻的病床上躺滿了人。
“我們的人在努力研制解藥,現在已經有了些眉目。做飯可是個力氣活,我們實在是空不出人手,聽說巴拉蒂在這方面個個都是好手,還是得麻煩你們。”
血腥味、消毒水味,以及一絲似有若無的腐爛氣息,這裡的空氣實在難聞,偶爾還會聽到微弱的哀嚎聲。山治甚至從一隻伸出的手上看到裸-露在外的骨頭。
巴拉蒂的大家之前都做過海賊,很快就回過神來,哲普皺着眉頭撇過臉将視線重新投向面前的金發少年,“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薩博在進門後的表情就一直很嚴肅,就算此時年齡尚小,也可見未來領導者的風範,面對哲普的提問,他回以堅定的目光,“這正是接下來我要說的,關于解放沙姆爾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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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他們隻要配合革命軍的動作就行了,隻希望一切順利。山治拉過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的景象。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不知道是不是過于勞累的原因,山治難得做了一個夢。
山治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在巴拉蒂的每一天都是那麼的充實,不僅要在廚房裡打下手,還要學習各種技藝,晚上回到房間直接睡倒在床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夢到小時候在文斯莫克的往事,那個濕-漉-漉的童年早已遠去,他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為什麼會在這?
透過鐵質的頭盔眼前是熟悉的地牢,潮濕發黴的牆面,簡陋陳舊的家具,桌子上放着一盤焦黑的物體,...好像是炒飯。
鐵欄外突然傳來吵吵嚷嚷的叫罵,“廢物山治今天怎麼樣啊,不會跟地牢裡的老鼠一樣死了吧,哈哈哈哈哈。”
“真有可能,他可是個能和老鼠交朋友的垃圾,呵呵呵呵呵。”
刺耳的笑聲由遠及近,三顆紅、綠、藍色毛茸茸的小腦袋來到山治近前,稚嫩的臉上滿是惡意。
是他名義上的哥哥們。
“我...我不是...”一股難言的恐懼從胃裡向上翻湧,鐵盔中一雙瞪大的藍色眼睛不自覺溢出眼淚。
那三個小小的身影漸漸在他眼裡扭曲成高大的惡魔,尖笑着向他逐步靠近。
不要過來!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我們會是家人!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弱小。山治絕望地退到角落裡,看着近在咫尺的拳頭,山治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空氣安靜了下來,山治閉眼等了許久也沒有痛覺傳來,便試探地睜開一隻眼睛。
緊攥着的拳頭無意識松開,山治睜大雙眼整個人好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呆立在原地,隻仰頭望着眼前突然出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