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知名導演和編劇合作的這種機會一輩子求之不得,他當然不能錯過必須全力以赴。
沉浸在過去不是他的性格,傅安書帶來的不确定性他隻能見招拆招。
小原壓抑着激動的聲音,“時間定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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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書房台燈散發出昏黃的光暈,許昭野手握劇本蜷坐在羊毛地毯上,劇本邊角已泛起毛邊,裡面的劇情他甚至都能背下來。
1937年秋,留法歸來的蘇州園林世家公子顧明遠在日軍轟炸中失去百年祖宅,帶着具有極高曆史價值意義的漢代殘卷《千字書》逃往延安。
途中流落戰地山區,為苦難的人民參戰,卻接連被戰友鮮血浸透,戰争勝利後,他順利将《千字書》上交,轉手燒毀巴黎美院的聘書留在中國。
将手槍熔鑄成鐵筆,亂世烽煙後,文明的星火終将在中華大地燎原。
許昭野手指撫過“顧明遠将聘書投入火盆”那行字,他才發覺窗外已是晨光熹微。
走進衛生間,冷水撲面的刹那,鏡中人與那個戰火中守護文明星火的世家公子重疊了刹那。
試鏡安排在某酒店,試鏡間暖氣開得很足,許昭野踏入時後頸起了一層細汗。
長條會議桌後七道身影如同審判席,他被這陣勢吓了一跳,不同于第一次試鏡,這一次連導演李信還有編劇青山都出席了。
這很有可能是最終輪面試。
青山是一位40多歲的女性,編寫的劇本獲得多項大獎,面帶笑容很和善,“我知道你,許昭野,我女兒特别喜歡你。”
“謝謝。”
許昭野知道這是場面話,即使她這樣說,也不會有人誤會她會傾向許昭野。
這是一個無比專業的團隊,能打動他們的隻有演技。
李信導演鬓角灰白,鋼筆正煩躁地敲打分鏡腳本,“開始吧。”
許昭野深吸一口氣,走向房間中央的鎂光燈圈中,一步一步仿佛時間逆流,踏地聲驚醒了1937年的塵埃。
沾着硝煙的手指撫過殘卷,許昭野忽然踉跄半步。劇本裡沒有這個動作,他正用身體記憶重現昨夜揣摩的流彈的擦傷。
當虛構的疼痛攀上小腿肌肉,他擡頭時已化作顧明遠,世家公子挺直的脊梁被戰火壓出并不顯眼的弧度,可執筆的右手仍保持着握狼毫的優雅。
“這不僅僅是紙。”他對着虛空中的戰友低語,可尾音突然迸出金石之音:“是五千年不滅的火種!”
監視器紅光掃過他泛紅的眼尾,那裡懸着将落未落的淚。
青山傾身微微向前。
許昭野捕捉到了這個信号,在轉身燒毀聘書時臨時加了段即興——火焰舔舐信紙的刹那,他左手無意識做了個研墨動作,世家子弟的肌肉記憶與革命者的決絕在火光中對撞。
“可以了。”李信擡手看表,許昭野瞬間從角色中抽離,襯衫已汗濕貼在脊背。
他瞥見選角導演正在他資料照片旁畫下一個問号。
助理公式化的結束語中,許昭野鞠躬謝幕,轉身刹那,他聽見青山輕笑:“顧明遠燒聘書時,該有墨香。”
李信淡淡地“嗯”了聲。
走出試鏡房間,許昭野能感受到李信對他并不滿意,可他不知道是為什麼。
曾方曾經說過他的表演方式和李信喜歡的是一路的。
他也有足夠的自信拿捏住人物心理,但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讓李信有所顧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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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大廳,許昭野意外遇見了一個人——安琪。
在薰衣草香氛中,安琪踩着小白鞋一路小跑到他面前,仰頭問:“面試怎麼樣?”
許昭野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在面試?”
安琪拿出手包裡的劇組工作證,燙金“實習生”的字樣在暖光下流轉,笑着說:“我在這部電影裡實習,在選角名單上有看到你的名字。”
“這樣,還沒出結果。”許昭野答。
“好吧……”安琪看起來有些失望,“我相信你!你會成功的。”
許昭野笑了笑說:“謝謝。”
十二樓會議廳外,試鏡告一段落,青山女士在旁邊房間休息,安琪大搖大擺穿過一衆工作人員,推開休息室的大門,湊到青山身邊。
“媽~”一道尾音轉了三個彎,“結果怎麼樣?”
青山撇了她一眼說:“人還沒看完,哪能出結果?”
安琪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是問許昭野。”
青山沒說話,啜了一口咖啡。
“你告訴我嘛……”安琪搖晃着她的胳膊撒嬌說:“你不是說李導對他的演技挺滿意的嘛?”
青山說:“電影選角看的不隻是演技這一個部分,有演技的人多了去了。”
“那到底是哪裡不滿意啊?”安琪倏地坐直,不滿道:“都可以改的嘛。”
青山摘下眼鏡揉着太陽穴,歎了口氣說:“首先,他的長相不夠英氣,但這其實并不重要,他的表演說服了選角組,最重要的一點是導演擔心他太火了,他本身的存在會讓人更注意他‘許昭野’,而不是這部電影裡的‘顧明遠’。”
安琪不滿:“這什麼啊,會有導演因為一個人太火了所以不用他麼?”
不遠處的李信正在和攝像組一起調試燈光,青山喃喃說:“誰知道呢?”
安琪:“媽,你勸勸導演啊,你别忘了他幫我……”
“他幫了你我當然會感謝他,但人情歸人情,電影歸電影。”青山眼裡閃過一道冷光:“至于那個王八蛋……我不放過他。”
……
許昭野剛踏出酒店旋轉門,還沒來得及放松,手機就在掌心震動起來。
高維導演沙啞的嗓音混着電流聲傳來:“昭野,你得幫我個忙,電影主題曲你來唱。”
許昭野不解說:“請專業的人會更好吧,高導。”
高維:“詞已經寫好了,是以主角視角緩緩道來整個故事,說是電影主題曲,更像是主角個人主題曲,你來唱更合适。”
“可以,你覺得這樣更合适的話。”許昭野沒糾結太久,畢竟導演也是為電影考慮,“編曲是誰?”
恰到好處的問題讓高維沉默一瞬,“你認識的,編曲是……”
高維的遲疑讓許昭野後背發緊,酒店内恰好開始播放歌曲《不難忘》,是傅安書三年前包攬金曲獎的作品。
命運總是用戲劇化的方式,讓相聚的人分别,讓分别的人重新相聚。
那個無比熟悉的名字破空而來——
“傅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