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在傘骨下豢養星辰……”
雨停了?
“你掉了東西。”一個男聲響起,“王……磊?”
許昭野瞬間擡起頭,黑傘邊緣墜落的水珠串成水晶簾幕,倒映在他放大的瞳孔裡。
“暮春吞沒了所有未說盡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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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高導。”許昭野握緊手機。
高維并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堅持,“好吧,沒關系,你不方便我再找人就好了。”
聽着高維失望的語氣,許昭野頭疼地按了按額角,玻璃倒影裡他看見自己嘴角的傷痕已經愈合,“高導,讓我再考慮一下。”
許昭野感覺到娛樂圈突然變小了,過去五年間他們從沒碰面過,卻從三個月以前,他們開始頻繁見面,以後還有合作的可能。
可是每一次接近傅安書,都非常危險。
挂斷電話後,許昭野讓小原驅車去了公司。
秘書帶許昭野進入辦公室時,任欽正在和人打電話,見許昭野來,立即對電話那邊說了兩句什麼後挂斷。
任欽:“小野,快坐。“
許昭野坐在沙發上,指尖劃過扶手上熟悉的裂紋,是五年前公司剛起步時買的二手家具,如今竟成了某種儀式感的擺設。
許昭野問:“任哥,什麼事這麼高興?”
任欽壓抑着激動的語氣說:“你還記得張總麼?港城中和公司的制片人,我們正在商讨關于投資的事情,幾乎快完成了。”
許昭野擔心說:“會不會太倉促了?合作還是慎重一點更好吧。”
任欽:“别擔心,中和公司的背景我找業内人士調查過,沒問題的。等拿到投資,就能組起一個好的團隊拍電影。”
許昭野向來對投資公司運作這種事情不關心,任欽比他更了解,就沒再說什麼。
任欽遞來一個平闆電腦:“我打算給你新招兩個助理,回頭讓秘書把資料發給你,看看喜歡哪個?”
許昭野拒絕說:“不用了,小楊姐馬上修完産假回來,我這裡人手足夠。”
任欽:“我擔心你的安全,萬一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趁人不注意調換你的食物……”
“不會的,上次隻是碰巧。”許昭野堅決說:“我實在不喜歡身邊圍太多人。”
任欽拗不過他,“好吧。”
許昭野:“任哥你找我什麼事?”
“電影試鏡還順利麼?”
“嗯,還好。”
任欽拿起茶幾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另一隻手摩擦着膝蓋,顯得有些焦躁,動作間冰塊在杯中碰撞,像牙齒打顫的聲音。
許昭野知道他有話要說,也大概知道他想要說什麼,靜靜等待着對方開口。
片刻後,任欽開口打破寂靜,“小野,關于合約的問題,你怎麼想?”
許昭野還沒開口,任欽像怕被他立馬拒絕一樣,說:“我們合作了五年,算是從頭打拼才能把公司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很感謝你,也絕對不會虧待你,拿到中和的投資後,我們公司一定會更上一層樓,你有什麼要求都盡管提。”他的尾音帶着不自覺的顫抖,像是繃緊的琴弦。
任欽說得真誠,許昭野也不繞彎子,“任哥,是我要感謝你,5年前在我低谷時是你把我拉起來,也讓我走到今天這個位子上,但是,接下來的5年我想做什麼都不确定。”
任欽:“比如呢?”
許昭野搖搖頭:“不知道,我在娛樂圈快10年了,我不想一直做重複的事情,我想做很多嘗試,這些嘗試注定不能帶給公司很好的名人效應和收益,你手底下那麼多藝人,應該把資源花在他們身上。”
任欽:“小野,你是我們公司的靈魂人物,如果公司隻剩下一個藝人,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許昭野很為難。
任欽:“我不勉強你,隻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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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
幽藍的光一閃而過,指紋鎖打開,許昭野抱着個快遞箱走進玄關,是保安轉交給他的,應該是小原給他郵來的劇本。
許昭野墊了墊重量,未免有點太輕了,快遞單上的字迹工整得詭異,每個轉折都像用尺子比着畫出來的。
來到書房打開,快遞盒中泡沫墊上方靜靜放着一隻錄音筆,除此之外别無他物。
許昭野頓時有種不好的聯想。
猶豫過後按開錄音,開始時是呲呲啦啦的電流聲,幾秒鐘後傳來隐約有腳步聲還有衣服的摩擦聲。
聲音很小,許昭野将錄音筆靠近耳邊,音量放到最大,仔細去聽。
大概幾分鐘後,聲音逐漸清晰起來,男人小聲的說話聲,沒等許昭野仔細分辨,一聲響亮的“啪”的聲音格外清脆。
許昭野瞬間瞪大了眼睛,在他意識到這段錄音發生在什麼時候的瞬間後背發涼。
脊椎竄過電流,回憶如潮水倒灌,頒獎典禮那天的後台休息室,傅安書掐住他腰肢時暴起的青筋,還有那瓶灑落一地的芒果飲料。
“你這個瘋子,耍人很好玩麼?!”
自己的聲音清晰地從錄音筆裡傳出來,聲音在顱腔裡共振,喚醒唇角蟄伏的疼痛。
是那天在頒獎典禮後台和傅安書争執的錄音。
所以傅安書沒有耍他,也并不是大驚小怪。
在沒有其他陌生人進過休息室的基礎上,那個女生的目的并不是放下一瓶芒果飲料,而是錄音筆。
“啊!!!!”尖叫聲像把生鏽的鋸子撕開耳膜。
錄音筆裡突然傳來的叫喊撕心裂肺,許昭野被吓得心髒猛然一跳。
下一秒,經過變聲的聲音從錄音筆裡傳來,機械音裡混着憤怒的喘氣聲。
“你太不聽話了!為什麼還要和他接觸!傅安書他配不上你!明明我才是最喜歡你的!我才是最喜歡你!我一定要懲罰你們!”
說完這一段話後,錄音戛然而止,許昭野被叫喊聲震得耳膜生疼。他看着手中的錄音筆,在檢查沒有其他定位或者竊聽設備後,将它放進抽屜裡收好。
許昭野站在落地窗前,深吸兩口氣,月光将他的影子釘在羊毛地毯上,像具待解剖的标本。
半晌後許昭野撥出一個電話,“高導,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