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野身體因慣性傾斜,撞上傅安書的手臂。
傅安書反手遞給他幾張帶歌詞的樂譜,随手按開中控台許多按鈕,看着電腦屏幕說:“曲子你先聽一下,有什麼建議都可以提。”
這人工作起來相當專業,其實許昭野挺詫異他矛盾的性格,傅安書平時看起來不可一世恃才傲物,其實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相當謙虛。
比如此時此刻,他會問一個已經五年不接觸音樂的人的意見,不是因為他們倆認識,而是因為許昭野出演電影主人公,恰恰這首主題曲正是為主人公譜寫的。
許昭野會比傅安書更了解主人公的心境。
空靈的音樂從百萬級的設備裡流出來,慢慢充斥整個空間,從開始的靈動到中期的振奮再到後期的傷感,好像娓娓道來主人公逆流時空經過的整個人生。
許昭野總是會被傅安書的音樂震撼,他的音樂總是充滿豐沛柔軟的感情,和他這個人外向所表現出來的尖銳的攻擊性相差太大了。
音樂停止,沉浸在感情中的許昭野一時間說不出話。
傅安書從容看着他問:“怎麼樣?”
“很好。”許昭野給出了心裡最真實的感受。
傅安書得意地挑挑眉,“那是當然。”
熟悉的傅安書又回來了。
“第二遍,是我粗錄的帶歌詞的版本。”傅安書按下按鈕,音樂播放。
前奏結束,第一句歌詞被傅安書冷感的嗓音唱出。
聲音在整個控制室慢慢回蕩,然後鑽進許昭野的耳朵裡,酥酥麻麻的。
不得不說,以傅安書特别清冷但性感的嗓音緩緩唱出歌詞的時候,确實給這首曲子附上了别樣的意味。
歌曲播到一半,傅安書突然按下暫停,拿過許昭野面前的樂譜,用鉛筆在一段歌詞上畫了個圈,“這句詞,我覺得以你的嗓音條件這樣唱會好一些。”
傅安書用另一種唱法唱了一遍,喉結震動帶起的聲波充斥在密閉空間裡,隻是随便的清哼,都好聽的令人震驚。
許昭野點點頭,他的音域沒有傅安書那麼廣,所以換種唱法對他來說确實好些。
僅僅讨論歌詞就過去了兩個小時,中途程明進來送了一個果盤還有兩杯水,被傅安書不耐煩地趕走。
傅安書用筆敲了兩下樂譜,說:“今天肯定弄不完,等下把第一小節錄一遍試試。”
時隔好久進入錄音室,許昭野罕見的有些緊張,站在麥克風前,戴上全包耳機,耳罩壓迫太陽穴的觸感如此熟悉,世界驟然安靜。
傅安書:“準備好了麼?”
他的聲音突然從耳機裡傳來,像整個安靜世界唯一的聲源,許昭野的心髒跳漏了一拍。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無意識絞着耳機線,因為緊張嗓音有些微微沙啞:“嗯,好了。”
傅安書那邊一時沒了聲音,隻剩電流雜音在耳膜上爬行,像有螞蟻啃噬神經。
許昭野疑惑,擡手輕敲麥克風:“怎麼了?聽不到嗎?”
傅安書咳了一聲:“能,那開始吧。”
第一句歌詞——當月光折疊成褪色信封。
許昭野按着節奏唱出第一句歌詞,唱完他就覺得完蛋了,絕對不符合傅安書對作品吹毛求疵的性格。
果不其然,耳機裡傳來傅安書堅決且不容反駁的兩個字:“重來。”
第一句歌詞磨了五遍才過。
時隔五年,許昭野再次體會到了以前在錄音室被傅安書支配的噩夢。
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是不能停的。
第一小節卡在了最後一句——時空裡傳來你的回聲。
傅安書要求許昭野唱出一種空靈,尾音漸消的感覺。
可許昭野已經唱了很多遍,嗓子有些負荷加重,這樣唱出來更不能滿足他的要求。
當傅安書說下第十遍“不對”時,許昭野快絕望了,正在此時透過透明玻璃隔斷注意到傅安書甩下耳機,一臉煩躁地起身。
随後,錄音室大門打開,傅安書裹着一陣風到達許昭野面前,帶起的空氣流動掀動一頁樂譜。
許昭野下意識說:“我會好好唱的。”
傅安書深吸一口氣:“錄到第十遍才想起來好好唱麼?”
許昭野被怼得一股火氣出來:“錄了這麼久,我嗓子也很累好嗎?更何況現在都多晚了,誰挑在大半夜錄音?”
傅安書退了一步說:“最後一次,錄完今天結束。”
許昭野老實了:“好。”
“看着我。”傅安書拿過許昭野頭頂上的耳機戴上,對着麥克風,唱道:“時空裡傳來你的回聲,聲這個字拉長,漸低,持續4秒……”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許昭野不由自主有些走神,陷入回憶中。
傅安書幾句話說完,注意到許昭野的表情,摘下耳機,擡手在他額頭上敲了兩下,嘴角咧起一抹熟悉的惡劣的笑容:“你這樣的眼神——”
指尖順着鼻梁緩緩下滑,最終停在鼻尖上,一字一句說道:“會讓人誤會你還愛着我。”
他忽然貼近,帶着溫熱體溫的十字架項鍊劃過許昭野的鎖骨,緊接着吐息燙過耳廓:“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