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安書右眉那道标志性傷痕。
那一瞬間,他什麼都想不到,甚至聯想不到這顆頭顱和傅安書死亡的關系,潛意識直接跳過判斷頭顱的真僞的過程。
許昭野的瞳孔倏然放大又緊縮,視網膜殘留着詭異的視覺殘像,那頭顱的唇間不斷開合,像在說話一樣。
許昭野不知道站了多久,隻是很長時間什麼都想不到,然而崩潰痛苦驚吓的情緒卻瞬間滋生,像惡性腫瘤一樣席卷他的全身。
“啊!”
傅安書看着電梯轎廂裡反光的鏡面牆,手上拎着一塊芒果蛋糕,對着鏡子不斷調整表情。
微笑,對,微笑,别讓許昭野看出來不對。
剛剛把嘴角調整好到完美的弧度,突然從樓上傳來一聲尖叫,非常刺耳,那聲音又很熟悉,傅安書心髒猛地一沉。
“昭野!!!”
幾秒鐘的時間,傅安書度日如年,直到電梯門打開,看到許昭野家大門敞開,而他跌坐在玄關處,單手捂着嘴,眼睛睜大看着門口莫名的紙箱。
傅安書來不及細想,快步跑過去,掃到紙箱裡的東西狠狠皺起了眉頭,下一秒猛地踢開,然後蹲下身把許昭野摟在懷裡。
懷中的軀體冷得像剛從冷水裡撈出來,許昭野的指甲隔着襯衫陷入傅安書皮膚,疼痛卻讓他更用力地将人按進胸膛。
他不斷撫摸着許昭野的頭發和耳朵,用體溫不斷斷安慰道:“乖乖,寶貝,别怕,我在這,我在呢,那是假的,是假的。”
懷裡的身體持續地發着抖,非常涼,就好像血液在這具身體裡消失了一樣,隻剩下軀殼。
傅安書輕拍他的背,心疼得不行,說:“别怕,别怕,都怪我,怪我不好……”
許昭野的後背劇烈地起伏,像溺水時妄想大口呼吸的人,雙手死死地拽住他胸前的衣服,臉埋在他胸膛。
傅安書将人打橫抱起來,單腳帶上了門,把那恐怖的東西隔絕在門外。
他抱着人坐在沙發上,許昭野仍不肯擡頭,他從來沒露出過如此脆弱恐懼的模樣。
傅安書撫摸着他的後腦勺,低下頭說:“寶貝,昭野,我在這呢,你擡頭看看我,好不好?嗯?”
傅安書不斷和他說話,一句接着一句。
直到最後一縷夕陽穿過百葉窗,投在相擁的剪影上,客廳裡的光線逐漸暗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身體才慢慢停止了抖動。
懷抱裡帶着熟悉的雪松味道還有淡淡的茶香,許昭野從噩夢一樣的場景抽離出來。
傅安書喉嚨滾動,舌尖泛酸,紅着眼眶喃喃說:“對不起。”
許昭野啞着嗓子開口,“你道歉幹嘛?”
傅安書:“讓你難過,都是我的錯。”
許昭野膽子不小,如果紙箱裡不是和他相似的臉,他一定不會受到這麼大的驚吓。
聽到他的話,許昭野擡起手臂摟上他的脖頸,然後緩慢把臉貼到他的側頸,認真感受着頸動脈的跳動,閉着眼睛說:“抱緊一點。”
傅安書把他摟得更緊了,仿佛沒有一點縫隙,肉貼着肉,心貼着心,才能安心。
屋内全暗了,隻有廚房中透露出一絲光線。
傅安書感到有冰涼的水滴落在自己脖頸上,緩緩流下去,一滴、兩滴——
像梅雨天連綿不斷的陰雨一樣,一直沒停下來。
傅安書流下眼淚落在許昭野發頂,不斷拍着他的手臂安慰,“寶貝,别哭了,明天眼睛會腫的。”
許昭野不發一言,默默流淚。
傅安書:“我給你帶了芒果蛋糕,要不要吃?”
許昭野終于給了反應,低聲說了句:“笨蛋。”
話音剛落,卻漸漸抽泣起來,剛開始哭聲壓抑在喉嚨裡,然後聲音越來越大,像個受委屈的小孩子一樣。
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隻會用撕心裂肺的哭聲發洩情緒。
傅安書瞬間慌了手腳,語無倫次地道歉:“對不起,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寶貝,對不起……”
許昭野不說話,隻是痛哭。
傅安書漸漸沒了聲音,什麼都不做,單純地抱緊他,證明自己還在。
在持續的哭聲裡,許昭野斷斷續續說:“我好害怕。”
這句害怕其中的意思,是害怕傅安書會死,還是害怕私生粉瘋狂的行為,答案不言而喻。
在愛人的眼淚裡,傅安書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多無可挽回的罪行,無比心疼說:“别怕,我會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