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
沢田綱吉蘇醒過來。
在一片虛無之中。
這裡沒有時間、空間,哪怕任何應該存在的介質,黑暗無法踏足,光明無法駐留,就連混沌殘留都顯得奢侈。
他已經在這裡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萬萬億個世界誕生,萬萬億個世界死去,久到為人的記憶泛白,光陰的痕迹不再顯現。
山川湖海磅礴崛起,微弱的生命悄然綻放,星辰爆破後繁華的文明化作塵埃,對他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自通關所有無限流副本,将想要同化他的主神終結後,他就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态。
他忘了他的來路,也忘記了他的歸途,甚至忘了他自己是誰。
又一個世界輪回終止。
他終于回想起了他最初的執念,他直起了身。
“我要回家。”
血肉貼合他的骨,舒展開來,及地的金棕色長發垂落,如同流水般蜿蜒在他身後。
他向前踏步。
串着洪流長線的金色懷表落在他的胸前,朝向零點的方向轉動。
風在他腳下形成,雨在他發間墜落,光芒折射出朦胧的光影,時間齒輪相互契合滴滴答答轉動,空間無限延長,到達不可窺探的遠方。
這一刻,世界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可以觸摸感知的具象化。
“我親愛的孩子,你确定你還能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麼?”
不可名狀的黑影籠罩在沢田綱吉身後,如同跗骨之蛆纏繞上來。
沢田綱吉頭也不回,伸手抓碎了身後的主神殘影,金紅色的火焰驟然躍動,如燎原之勢燃起。
那聲音依舊笑道,虛幻誘惑的聲音無孔不入,仿佛扣在他肩膀的手,抵在他耳邊的舌。
“我的孩子啊,你被你的世界丢棄太久,流浪的靈魂早已打上我的烙印,強行離開,隻會讓你迷失在混沌的邊界。”
“如今你回去又有什麼意義呢?你的人生早已被他人剝奪,那裡已早已沒有你的容身之地。即使你能回去,你還會被你的世界接受嗎?或許它已經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隻剩下寂靜、荒蕪、醜陋。”
“所以停下來吧,作為新世界、新規則的主人,你會代替我,成為此間的——”
“神明。”
沢田綱吉捏碎了祂的喉,懷表回歸零點,金色虹膜褪化成蜜糖色的棕,顯露出稚嫩少年氣的臉龐,他說。
“我不是,我是人類。”
“我是沢田綱吉。”
他說。
“我不會停留在這裡,我要回家。”
潰散的黑影不斷膨脹,凝聚成無法直視的龐然大物,窺視的眼球與竊語的嘴巴成千上萬倍的增加,扭曲、翻滾、最終被金紅色的火焰覆蓋,生生不息地燃燒。
祂注視着沢田綱吉離去的背影,露出扭曲而猖狂的笑容,宣判屬于背離者的命運。
“天真的孩子,沒有人類能夠在規則之外活下來,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你早已不是你,哪怕你舍棄你如今的姿态,你也隻會被驅逐在外。”
“永遠。”
……
“據最新消息報道,因不明原因詭異領域進一步擴散,M國首先遭受了重創,近一半的國土被詭異世界所吞噬,被灰暗的迷霧籠罩,M國武裝部隊迅速展開行動。”
“據前線傳來的影像顯示,從詭異世界中湧現出來的怪物,不受物理攻擊的影響,軍事武器對它們幾乎無效......”
“聯邦政府宣布進入緊急事态,各國的警衛與軍隊都投入了救援和防禦的工作中,但因詭異領域的不可控性與危險性,人類的生存空間仍然在被進一步壓縮,南方政府已向國際社會發出求救信号,但救援還需要抵達的時間。”
“各國的科學家們正在緊急研究詭異領域的形成原因,尚未取得突破性進展。在此,我們呼籲各位民衆...滋滋......”
天線半折的收音機斷斷續續地播出廣播,懸挂在線杆上的廣告牌搖搖晃晃發出吱呀的聲音,東到西歪的車輛橫七八扭地停在路中央,破裂的信号燈故障的閃爍着黃燈,忽明忽暗。
這裡沒有任何聲音,見不到任何屬于生命的迹象,四周寂靜的可怕,唯有躺在廢墟中的收音機循環着播放着不知何時播出的廣播。
沢田綱吉停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聚落的灰塵覆蓋在他的腳底。
他記不清自己走了多久,走向了哪個方向,哪個時間,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現代科技産物,陌生的毫無人氣的廢墟街道。
他疑惑地向前向後看,破敗不堪的高樓大廈,濃厚看不到晨光的天幕,都在訴說着曾經發生過的荒誕與危險。
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認。
他迷路了。
沢田綱吉撓了撓頭,他原來的世界是這樣的嗎?
“或許是被廢棄的街道也不一定。”
早已沒有基本常識的少年喃喃自語,将腳邊的坑坑窪窪明顯是被不明生物嚴重破壞的油柏路,與飛濺在廣告牌暗沉的血迹無視了個徹底。
他繼續向前走。
一陣陰涼的風吹來,灰白的霧氣如同幽靈般緩緩在街道兩旁蔓延開來,如同鋪蓋下來的巨大帷幕,彌漫着腐朽潮濕的氣味。
沢田綱吉視若無睹地向前,踏進了被灰霧籠罩的區域。
“危險!不要再向前了!”
他身後似乎傳來了聲音,不等他回頭,他眼前的一切都被灰色的屏障遮蓋住。
錯失機會的沢田綱吉看不到從街道那頭出現的守護邊界的執行者,看不到企圖阻止他的執行者驚恐的神情,也看不到執行者對他伸出的手,同時也錯失了回家的捷徑。
【您已進入S級副本[孤島莊園]——】
他又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