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大的膽子!放肆!來人,與我掌嘴!”話音甫落,她忽又改口,“且慢!”
皇後強抑怒氣,沉聲道:“雲采女言行失儀,着即于未央宮外罰跪思過,跪足兩個時辰……”言猶未了,又改口道,“……一個時辰,以儆效尤。”
罰跪一個時辰?雲煙正待開口,卻聽皇後又改口道:“雲采女言行失儀,着抄錄宮規十遍,以儆效尤。”
竟是越罰越輕了。雲煙嘴角微揚,輕笑一聲:“我不抄。”言罷,轉身便走。
“站住!”
雲煙置若罔聞,徑自離去。待雲煙離去後,皇後面色鐵青:“真是反了天了!氣煞我也!”
皇後氣惱已極,在殿中來回踱步,口中隻道:“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本宮定要教她知曉厲害,本宮————”忽覺空氣中一縷淡淡藥香飄來,皇後話語登時一頓。
随即對身畔侍女道:“去查查,雲采女身患何疾。”
“還有,方才殿中之事,不許任何人洩漏半句。”
【???】
【我靠!】
【皇後就這樣放過雲雞了?這樣讓她走了?】
【皇後這是被雲雞的美色迷惑了?】
【難道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雲煙還挺帥的嗎?不想學宮規,直接杠皇後,說自己的命數自己做主,真的還蠻帥的诶。】
【帥?是愚蠢,是狂妄自大!她以為她是誰啊,這麼沒規沒矩早晚要被她自己蠢死。】
【就是啊,她位分這麼低,又沒家世,什麼自保手段都沒有,這麼狂妄嚣張,這不是上趕着送死嗎?】
【雲雞太無腦了,空有美貌卻愚蠢不堪,在宮鬥劇裡活不過半集吧?簡直比甄嬛傳裡的夏冬春還蠢!】
【下一章雲雞會不會侍寝?我有點惡心,如果真有侍寝情節,大大可以提前标注一下嗎?我不想白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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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雲煙回到寒霜軒,倒頭便睡,口中隻道:“無論何事,莫要再來擾我。”
凝翠與海棠望着頃刻間沉沉睡去的雲煙,猶自驚魂未定,心中茫茫。她二人實未料到,小主竟能從未央宮安然脫身。
二人相視一眼,面上神色變幻。
睡至午時,雲煙方悠悠醒轉。用罷午膳,竟又沉沉睡去。
“小主可真能睡。”凝翠悄聲道。海棠應道:“想是前些時日舟車勞頓,過于疲乏了。”
常人勞頓七八日,睡上一覺或可恢複。然小主身子素來羸弱多病,非同常人,這般疲累,恐非一時半刻能緩過來。念及此處,海棠面上掠過一絲疼惜。
翌日晨間,衆妃嫔依例往未央宮向皇後請安。
“皇後娘娘聖安。”
“皇後娘娘聖安。”
皇後娘娘似乎鳳顔不豫?衆妃嫔偷觑皇後緊繃的面容,心下揣測。
皇後目光掃過衆妃嫔,不見雲煙身影,她面色更加難看。
妃嫔每日晨昏定省,乃是宮規大禮。雲煙竟敢不來請安,全然不将宮規放在眼内,更是藐視她這皇後威權,公然挑釁。
請安畢,衆人散去。榮婉步出未央宮,敷了香粉的面龐上籠着一層淡淡愁雲。近日皇上既未召幸,亦未駕臨她宮中。
往昔皇上常召幸于她,自桃花鎮一行歸來後,數月間僅見三面,近來更是避而不見。她幾次親制羹湯前往求見,皆被擋駕。
她隻能安慰自己是最近這段時日陛下太忙。
蘭貴人的聲音從後方響起:“聽聞宮中新納了一位采女。”
淑妃:“何人?”
“乃一民間女子,陛下冊為庶九品采女。聞說生得極是貌美。”
“能有多美?比得過璎妃?”
“這卻不知。”
不過一個末等采女,淑妃原不甚在意。她瞥了眼斜前方的榮婉,嘴角微揚,輕笑道:“聽聞近日皇上已不去某人宮中,如今又添新人,某人怕是真要恩寵盡失了。”
此言入耳,榮婉心頭一顫。添了新人了?皇上新納了民間采女?聽說貌美?她緊咬下唇,心中愈發堵得慌了。
接下來兩日,雲煙依舊未至未央宮晨昏定省。
皇後面沉似水,心中怒道:雲煙這賤蹄子,不來定省已是可惡,本宮傳召欲施懲戒,她竟敢抗命不來!莫非本宮要見她,還須親往不成?實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
“今日定要教她知曉厲害!”皇後鳳駕親臨寒霜軒。
寒霜軒。凝翠海棠慌忙跪倒,磕磕巴巴禀道,小主忽染風寒,身子不适,不宜見駕,恐将病氣過給皇後娘娘。
皇後一愣:“染了風寒?”
“回、回娘娘的話,是……是的。”凝翠冷汗涔涔而下。實則并無此事。方才小主直言不見。然凝翠豈敢如實禀告皇後,隻得擅自扯謊稱病。
皇後追問:“可曾傳過太醫?服過湯藥?”
凝翠心中大慌,以為皇後起疑,才如此問她。皇後若查問太醫院,立時便要穿幫。她這一慌,面上神色愈發心虛。
皇後何等人物,見這婢子神色張皇,目光閃爍,豈有猜不透其中蹊跷之理?
“她并未染病罷。”皇後冷笑一聲,“恐怕也非她命你扯謊。”
雲煙那賤蹄子無法無天,她若不見她,必是直言相拒,斷不會假托病辭。多半是這丫鬟自作主張,謊言稱病。
凝翠噗通跪倒,連連叩首:“娘娘恕罪!是奴婢————”
皇後截斷她話頭:“滾開!”言罷,徑直越過她,向内殿行去。
室内熏香細細,清煙袅袅。柔光透過輕紗帷幔,将一室内映得青煙般朦胧。
雲煙身着素白羅裙,靜靜立于案前,執筆揮毫。
她一襲白衣勝雪,綢緞随身形滑落,恍若流瀉的月華,清冷無瑕。
上回見雲煙,她一襲紅裙,豔如彼岸之花。此刻一襲白衣,清若雲中之月。皇後腳步不由一頓。
雲煙輕提狼毫,身形随筆意微微起伏,筆尖遊走宣紙之上,沙沙輕響,宛若微風拂過林梢。
她似已與塵世隔絕,心神盡付于筆墨之間。那份專注,那份清逸之态,恍如雲端神女揮毫潑墨。
見雲煙渾然忘我,竟未察覺自己駕臨,皇後重重咳了一聲。
雲煙依舊垂眸運筆,恍若未聞。
随皇後前來的宮娥極是乖覺,忙高聲唱喏:“皇後娘娘駕到!”
雲煙卻是“不動如山”。
皇後快步近前。甫一近身,目光落在雲煙筆下的字迹之上。
雲煙的字,亦如其人,極是好看。清逸飄然之間,隐隐透出一股桀骜不馴的風骨。
好一幅有骨力的字!一個娼籍出身的女子,竟能寫出如此風骨,倒不似那等淺薄庸俗之輩。皇後心底掠過一絲欣賞,轉瞬被她強行壓下。
雲煙似才發覺皇後立于身前,擡首道:“誰許你進來的。”
皇後昂首道:“本宮乃六宮之主,你這裡本宮想來便來。”
雲煙:“那我也想潑就潑。”話音未落,手中墨汁已盡數潑向皇後衣袍。
四周登時響起一片倒抽冷氣之聲,衆人皆被雲煙的膽大妄為震住。
皇後鳳目圓睜:“你!”
雲煙笑眼彎彎:“嗯?”
皇後氣得渾身發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雲煙道:“你來此作甚?若無要事,速速離去,莫再擾我。”
皇後嘴唇微顫:“雲氏!你屢犯宮規,大逆不道!”
“又是來訓誡我的?”
“自然!此乃本宮分内之責!”
“你既知我必不聽,為何還要特來此處說這些廢話?不嫌麻煩,親臨此處,你究竟是真的想來訓誡,還是……想來看我?”
皇後像是被戳中了什麼,臉噌的一下紅透。
雲煙唇角笑意愈深:“被我猜中了?”
“胡說!”
“我是否胡說,你扪心自問。若我所言是虛,便教你天打五雷轟頂。”
她自己若是胡說了,難道不是她自己天打五雷轟?這小賤蹄子,真是會做套!皇後差點被雲煙繞進去,她惱羞成怒,氣急敗壞,掉頭氣沖沖拂袖而去。
回到未央宮,她喘息良久,方勉強定下心神。雲煙這小賤……賤字不知為何再也說不出來。她咬牙,雲煙這小蹄子,真真能将人氣死!
她扶額長歎,目光掃過長案上一隻錦盒。盒中所盛夜明珠,乃是昨日她弟弟送入宮中,預備進獻皇上的貢品。
思及皇上,她眼光微動。近幾日皇上忙于南方水患,尚未召幸雲煙。雲煙入宮至今,還未曾侍寝。
想到日後雲煙終将侍寝,皇後心中頓覺極不自在,宛如有人将一瓶陳醋盡數傾入她心田,酸澀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