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又做夢了。

徐杳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皺着，嘴唇微張，胳膊墊在腦袋下，身上蓋着的被子也被踢開到一邊，堆成一團。

呼吸急促了瞬間，他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鼻息粗重了兩個呼吸節拍，徐杳閉了閉眼才真正回神，脫離夢魇，“……”

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按下機身邊緣的凸起按鍵，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發出刺眼的光。

重新關上手機，徐杳眼睛不适，憑借着觸感指紋解鎖後，把屏幕暗度調節了下來才重新看向屏幕。

淩晨兩點都還不到，很早。

這麼算起來，他也才堪堪睡了一個小時左右。

或許有一些工作的原因吧，徐杳也記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有了熬夜的習慣。

即使是剛上大學那會兒，他也熬夜的比較狠，兩點鐘都算早睡，熬到四點出頭更是家常便飯，甚至有時候還會熬到五點。

有了兼職之後都算收斂了，像現在平時有酒吧夜班的時候，他一般會三點鐘左右睡覺。而像現在這樣的休息日，他通常也要熬到臨近三點。

今天是個例外，和卓蒼竹吃過飯後，他騎回電動車，九點多鐘就到了家，洗完澡吹完頭發，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随意播放着電視節目，大腦卻神遊天外。

今天和卓蒼竹聊的還算開心，什麼都聊，但什麼也都沒聊過頭，起到好處的分寸感卻也讓兩人的關系親近了不少。

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有情商的上司，也怪不得年紀輕輕就有了一番作為。

不知道是不是車上的那一瞬間插曲，回到家的徐杳不免走神，看不進電視也玩不進去手機，加上他也沒有玩遊戲的習慣。

于是選擇磨蹭到了十二點多鐘，早早的躺到床上等待入睡。

卻沒成想會夢中驚醒。

徐杳重新躺下想要入睡，卻怎麼也睡不着，夢的黏膩膠着感仿佛已經糊住了腦子。

躺了一會兒後，他索性從床上坐起身，手一摸打開了房間的燈。

徐杳喜歡亮堂的冷光環境。

喜歡能夠照亮所有角落的燈光，卻格外的讨厭太陽光，于是搬到這個出租屋沒多久，他就自費買了厚窗簾給卧室裝上。

黑暗的房間被白色的燈光填滿，徐杳發着呆，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按理來說，他現在應該繼續睡覺的。

可他真的不想再繼續做夢了。

真的會死的，那種感覺，有了意識卻醒不過來的感覺，太窒息太壓抑了。

下了床，徐杳踩上拖鞋在房間轉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床邊。

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是一盒精白沙。

旁邊還躺着一隻一塊錢一個的打火機。

江城這地兒抽白沙煙的不算多，但他家那邊抽白沙煙的很多，價格不高勁也還行，在福城算得上主流之一。徐杳不常抽煙，開學前從家那邊帶了兩盒精白沙過來，如今已是十一月份，抽屜還剩下一盒全新沒拆封的。

掌心摸出煙盒，手指連帶着順走打火機，徐杳出了卧室，一路打開客廳到陽台的燈。

并沒有那種很美的夜景，也沒有那種俯瞰城市的感覺，站在出租屋的陽台，能看到的也隻是對面的那棟廉租房。

甚至連天空的占比都是吝啬的。

廉租房挨着廉租房。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臨近三點。

其實很多時候，在這塊區域，臨近淩晨三點的時間段，會要比淩晨三點多更安靜。

因為淩晨三點多，在這邊的廉租房，已經會有早餐攤的夫婦開燈亮屋，點燃一方格子窗，早起準備食材。再等一等，到淩晨四點多鐘左右，就會有卷簾門陸陸續續上拉的聲音。

不隻是早餐店，再挨一會兒，打掃這塊區域的大齡工作人員，也會推着車陸陸續續開始工作。

沿着塑料膜拆線，徐杳打開了煙盒，指尖撚出後咬住了一根煙點燃。

指尖明滅一瞬，他淺抿一口吐出薄煙後，又重新深吸一口過肺。把煙盒和打火機放在陽台邊上，徐杳指尖夾着煙，兩隻手的手腕撐在陽台上，仰着頭緩緩吐出煙。

沒有星星。

他看着窗外，索性把上半身也壓在陽台護欄上。

出租屋的護欄也是水泥的，不镂空，而是寬寬厚厚的一層。

徐杳又吸了兩口，手臂探出護欄外彈了彈煙灰。

或許今天不是沒有星星，或許今天是有星星的。或許隻是他這一塊地方沒有星星而已。

太窄了，天空隻給他留下一個平平無奇的角落，沒有星星，也看不見月亮。

就像是舞台的精彩部分不讓他窺見任何一角。

擡眼幕布是一片的紅，擡眼前方是無盡的黑。

“小氣鬼。”徐杳幼稚的開口，聲音還帶着啞，聲調像是被撕扯開來的陳年破布。

也沒想到自己現在會是這種聲音，他坑了吭氣，清了清嗓子，才吸了下一口煙。

“小氣鬼。”

看着天，徐杳沒再出重聲，而是動着唇發出氣音：“……”

安靜的抽着煙，他看着天，還未消散的夢境記憶又再次浮現。

【聲聲……】

【聲聲……】

【你到時候考到江城去，我那個時候應該也就回家了。】

【我們到時候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