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将環在胸前的雙手放下,輕置于雙膝之上,掐了一個陰陽子午決後,他緩緩開口。
“閉關,是為了在隔絕狀态中,最大限度屏蔽一切幹擾。”
“那又為何要屏蔽幹擾?”
“為保持靜定自如,不吉不兇的狀态。”
“何為靜定自如,何為不吉不兇?”
“《莊子》有雲[遊心于淡,合氣于漠],又有《易經》[吉兇悔吝生乎動]。動則生因果,因果論吉兇;不動即為靜,靜能生定,定能生慧。”
原本快問快答的戈弗雷聽完神荼這句【靜能生定,定能生慧】,似乎很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良久,他将右手立掌于胸前,道,“佛曰[智慧不可賜,因果不可改。]”
幾乎連想都沒想,神荼便脫口而出,“所以我心不動,我身心意皆不動。反觀内在,使自性遊于六極之外,使真氣合于廣漠之野,與天地之炁溝通,與大道之脈相連!”
話音剛落,戈弗雷嗖然站起身來,盯盯的看了神荼半響,突然就笑了。
那台小小的翻譯機在他站起身的時候已經打翻在地,戈弗雷沒有輸入文字,而是嘴唇無聲開合,說了八個字的音節。
然而此刻的神荼已經完全沒有閑功夫去關注戈弗雷到底說的是什麼。
剛剛來往問答的幾個回合間,他驚喜地感覺到自己狀态漸入佳境,渾身經脈竟然比山中與師傅修行時更加豁然通暢。
[意守一處,凝于丹田,行于任督,迸于指尖。]
在體内循着經脈狂飙了一個周天的靈力從他掐着子午決陰陽環抱的雙手之間砰然炸開,漂亮至極的銀藍色将這一處小小的聖墓花園照得如同白晝。
看了一會兒沉浸在境界突破狀态裡的男人,戈弗雷彎腰撿起他的小翻譯機,“我收回之前的話,你雖然脾氣不太好,但實在很有天賦,是個非常合格的修行之人。”
“即使你不是神荼之力的繼承者,憑你的資質,也可以很好的将馗道承傳下去。”說着,他後退了兩步,“你的師傅,眼光很不錯。”
驟然聽到這個年輕人提到自己的師傅,語氣間似乎還很熟稔,結合之前他就對馗道門内秘辛仿佛了如指掌的樣子,神荼心頭一凜,他擡眼看向還在緩緩後退的年輕猶太人。
“你究竟是什麼人?”略頓了頓,神荼接着問,“她的複活和十二因緣法到底又有什麼關系?”
此刻戈弗雷已經退到了小花園的門口位置,身後就是那一隊一直保持着詭異沉默的百人铠甲騎士。
一身黑袍的戈弗雷裹在夜色裡看不清神色,他靜靜站在那裡卻又答非所問,“我說過,這裡,是聖墓花園。”
袍子底下伸出綁着黑色皮筋的手指了指不遠處那座老舊的古堡建築,他又說,“而那裡,是聖墓大教堂。”
順着戈弗雷手指向的地方看過去,神荼眯了眯眼。
事實上,在戈弗雷之前說起這裡是聖墓花園的時候,神荼便猜到了這裡是聖墓大教堂附近,他隻是沒有料到聖殿山下的密室通道可以直接穿過來而已。
“福音派基督徒和新教教派都認為耶稣基督就是在那裡埋葬和複活的。”戈弗雷繼續道。
聖墓教堂的故事可追溯到公元4世紀,由君士坦丁大帝下令建造。它原本是用來紀念找到十字架和聖赫勒拿的地方。不幸的是,614年被波斯人一把火燒了,之後又多次重建和修複。比如說,在十字軍東征後,1149年,新的聖墓教堂就建造完成了。
“聖墓教堂内部存在着石灰岩洞穴遺迹,甚至有科學家發現了刻有古老基督徒十字架的石塊,而這些發現支持了聖墓教堂作為耶稣埋葬地的說法。”
“他們挖掘和考古了教堂内部的大部分區域,但還差入口區域,也就是北過道的一部分,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遲遲沒有開發。”
戈弗雷就像個聒噪的導遊,巴拉巴拉介紹着關于聖墓大教堂的相關曆史。
有些是神荼知道的,有些是他也不太了解的,但突如其來的科普讓神荼莫名有一絲的不安和九分的不爽,他緩緩站起身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戈弗雷頓了頓,又一次後退兩步,“原本,你若是帶着我那戀愛腦的姐姐一起來到這裡,我可能還得費些功夫想法子哄哄她,結果你孤身一人來了,倒是省了我不少的麻煩。”
“那邊是聖墓大教堂。可是大教堂裡面并沒有聖墓。”
“我們現所在的位置,就是入口區域的北過道。而這裡遲遲不讓挖掘的原因,當然是因為——真正的聖墓就在此處呀。”
真正的聖墓所在地?
這死小子,前一刻還在一臉寶相莊嚴的跟自己辯經,這一刻卻又一副虔誠猶太教徒的樣子唧唧歪歪叨叨着什麼聖墓!
一肚子的秘密,滿嘴的謊言!
神荼眉眼含霜,往前踏出一步。
“佛蘭德斯家族族訓第一條——擅闖聖墓者,死。”說完這句,戈弗雷的身影已經完全隐匿在那群盔甲騎士裡看不見了。
隻有他那小小翻譯機的聲音還在持續出聲,隻不過,中文已經被切換成了法語。
“我,布永的戈弗雷,以聖墓守護者之名,命令你們——”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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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被迫狂飙百來公裡的馬兒最終在耶路撒冷老城的城門附近停下。
“為什麼來這兒?神荼來這兒了?”安岩看着人擠人幾乎快要水洩不通的道路非常苦惱,“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啊!”
現在已經公曆2月,快到猶太教的逾越節了。從四面八方提前趕來的信徒們聚集在這小小的古老聖城裡準備朝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