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遲家這落地窗材質好,隔音效果一等一,溫舒白在戶外張牙舞爪地吼了幾句,他大概隻能看到個口型。
于是顧書遲舉起自己的手機屏幕,手指在上面點了點,示意她看手機。
她趕忙找到他那個頭像框來,也不知道又犯什麼病了。
【顧書遲:把我置頂了就放你進來。】
......
幼稚到沒邊兒了。
溫舒白沒想到,這麼一大早上的,顧書遲就跟她糾結回消息這件事兒上了。
其實她覺得,如果自己是上司要求自己及時回消息是為了談正事,無可厚非。
顧書遲這天天對着她犯病的算哪門子正事。
不過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先進去把那密密麻麻的催稿排期給他說清楚才行。
于是她三兩下将他那黑漆漆的頭像置頂隔着玻璃晃給他看,他這才滿意地去客廳開了門。
就跟能預見天色一樣,溫舒白前腳剛進去,後腳天上就嘩嘩啦啦的落下了雨來。
她但凡再和他多周旋幾分鐘自己應該就會被淋成個落湯雞。
“怎麼樣,小助理,在外面蹲着的感覺如何呢。”
“你無不無聊啊。”
就跟小孩子似的,還得走一步哄一步。
“我無聊啊,就是因為太無聊了,所以隻好逗你玩兒了。”
他聲情并茂的樣子實在欠揍,不過溫舒白顧及不上這麼多,她看着被信息轟炸的手機冷靜地翻了翻,又掏出自己的本子來:“你的稿子畫到哪一家了?”
顧書遲靠在玄關,似乎并不着急:“沒畫。”
沒畫?
那麼一大堆人在這裡催,他就來句沒畫?
“我不信,我看你畫室不是地上扔了挺多稿子?”
顧書遲眉頭微微皺了皺,然而隻是移開目光去:“以前的廢稿而已。”
“所以你一點都不着急的?人家那麼多人指望着靠你混口飯吃呢。”
“比如呢?”
“比如——”
她剛想說比如她,比如那個女生。
但除了他們這些入世尚淺的畢業生之外,好像其他人也隻是把催他稿子當成職務的一部分——有就有,沒有就繼續等,工作總有别的事要做。
就像Rita,雖然她是顧書遲的經紀人,雖然她也因為顧書遲的事頭大,但自己的生活卻不會因此受到牽連,但她會。
“你别管比如誰,那就說那本漫畫吧。”
那本漫畫其實還放在那間房間的書架子上——離玻璃窗最近的位置。
雖然她并不願意承認顧書遲其實就是漫畫的作者,但是此刻證據确鑿,由不得她來認為。
“那麼多讀者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呢?你就這麼冷血無情的?”
這話是她自己的真心話,不是作為助理,而是作為粉絲。
如此不管不顧甚至都不出面說一句話隻是讓人幹等着,似乎已經成了他顧書遲的習慣。
反正鬧騰起來了他門一鎖手機一丢,什麼事都與他無關了。
那女生後來還和溫舒白淺淡聊過幾句,她了解到的和顧書遲有關的事似乎都比她這助理多。
說是顧書遲這兩年幾乎拒了一切稿,大概也是因為業内都知道,他幾年前的稿都還欠着。
雖說他那些傳奇故事經久不衰,但是大家畢竟是生意人,誰會為了這些虛無缥缈的傳說去浪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呢。
大家也不過是想沾點他顧書遲大名的光,其實根本沒幾個人真的喜歡他的那些畫作。
溫舒白依然記得那門課,那老師拿顧書遲的畫作作标杆,其實表情非常複雜。
周遭的同學都說看不懂不知道厲害在哪,那老師還是跟着教材将畫作裡的技法勉強剖析了一通。
顧書遲這人的作品色調一向偏暗色,像沼澤地的玫瑰和纏滿荊棘的窗棂。
人家都說畫作是畫家心靈的窗戶,但具體傳達了什麼卻一直都由他人在解讀。
溫舒白那個時候就覺得,顧書遲大概心靈也就是如此——陰暗又潮濕,不知道經曆過什麼。
但傳聞裡的顧書遲一路順達,根本不可能遭遇這些。
因此那個時候她和自己的同學都得出了這個結論:
無病呻吟的炫技。
然而此刻,顧書遲的目光忽然沉了沉,像是注入一灘幽暗的死水看向她、質問她:
“那你呢?你怎麼就敢保證你自己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