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的父親霍時雍接到管家電話後,第一時間趕回了家。
一進家門,霍時雍就被玄關兩側站着的黑西裝保镖吓了一跳。
兩個保镖都肌肉健碩,人高馬大立在那裡,雙腳穩穩分開,間距與肩同寬,目光銳利且警惕。
往客廳走,這樣的保镖還有五個。
四個分别站在客廳的四個角上,剩下那個站在祝烈義坐的沙發旁,左手邊是祝烈義,右手邊是祝莺來。
霍時雍認識他。
他是這些保镖裡資曆最深、身手最好的,叫陳無。
陳無十幾歲被祝烈義從雅瓦納的地下黑拳市場贖出來,為祝家賣命至今,忠心耿耿,是最受祝烈義器重的心腹。
他兒子也是在祝家長大的,從小被當作祝莺來的左膀右臂培養。
去年祝莺來接手集團業務的時候,祝烈義把祝家的賭場生意交到了陳無兒子手上。
陳無雖然隻是個保镖,職位不高,但是祝烈義的秘書都會尊稱他一聲陳叔。
沙發上坐的其他人除了樊蕾和霍斯也,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外國佬。
明明是他的家,此刻倒像是成了祝烈義的主場。
霍時雍嘴唇緊抿,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往前走:“冰天雪地路不好走,讓祝董久等了。”
樊蕾一見丈夫終于趕回來了,忙站起來,心裡頓時有了主心骨:“你回來了。”
霍時雍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轉而看向祝烈義,試探他的來意:“祝董是來看望阿延的嗎?我先替阿延感謝祝董的厚意了。”
就算知道丈夫是在說場面話試探,樊蕾聽了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祝烈義從下車到進屋都沒怎麼說過話,霍延的房間就在樓上,他也沒有要上樓看看的意思,這哪是來探病的,分明是借題發揮來找事的!
祝烈義沒有跟霍時雍說場面話的必要,就像他沒必要跟樊蕾一個當不了家做不了主的人表明自己的來意。
“不必言謝,我不是來看霍延的。”祝烈義輕呵一聲,意有所指,“鳥鳥這半個月天天跑通州,霍延的病情如何,我不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這句話猶如在霍時雍和樊蕾心上敲了一記警鐘。
祝烈義了解的恐怕不隻是霍延的病情。
“霍延失憶的事情太蹊跷了,我覺得有必要給他本人測謊,如果這裡面沒貓膩,全當這兩個孩子運氣不好,是老天爺存了心折騰他們,可如果有——”
說到這,祝烈義停了下來,目光犀利看着霍時雍和樊蕾,說話同樣不留情面:“——我們祝家人丁單薄,但隻要有我這個老頭子在一天,我們家的孩子就不能被欺負。”
一聽要給霍延測謊,霍時雍勉強維持的好臉色也崩盤了。
“測謊?祝董您什麼意思?難不成阿延還能假裝失憶騙人嗎?我兒子絕不是這種人!”
“那你兒子是哪種人?”
霍斯也慢條斯理接了霍時雍的話:“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哥你家這梁從沒正過,霍延如果真是個高風亮節的君子……”
他看向祝烈義,笑眯眯提議:“祝伯伯,測謊結果要是證明失憶這事兒沒貓膩,我都要懷疑霍延不是這家的孩子了。”
“我看不如到時候再給霍延安排一個dna檢測,一測到底,最後霍延洗清了嫌疑,還能尋個親,豈不是兩全其美。”
“霍斯也!”
霍時雍一聲怒吼,火氣壓了又壓,停了停才說:“既然你是祝董請過來的,不看我們的面子,也該看看祝董的面子,說話留點口德。”
霍斯也聽完反而看向祝烈義,突然對他道了個歉:“祝伯伯,對不起。”
祝烈義饒有意味“哦”了一聲:“你道什麼歉?”
霍斯也:“我堂哥未經您允許,擅自拿您當槍使,我為他的失禮向您道歉。”
“霍斯也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拿祝董當槍使了!”
霍時雍被霍斯也的挑撥離間搞得一肚子火,硬着頭皮看向祝烈義,正要解釋就聽見對方說:“不要緊。”
“斯也,你是我請過來的,沖你的面子我也不會跟你堂哥計較這一次。”
霍時雍:“……”
這話說的,比扇了霍時雍一耳光還難受。
祝烈義拉回正題:“測謊的專家和設備我都帶來了,斯也是我請來的見證人,除此之外,測謊會全程錄像,結束後我們雙方留底。”
“沒有異議我就讓人上去安排了。”
說是這麼說,話音一落,霍時雍就看見沙發上的兩個外國佬站了起來,要跟祝烈義的秘書往樓上走。
這哪裡是征詢他們的意見,分明是通知!
“等一下!”
霍時雍再忌憚祝烈義,底線頻頻被傾軋,此刻也忍不下去了。
他黑着臉表态:“祝董,這是我家,尊重是互相的,我們尊重您,您也該尊重我們才是。”
“測謊的事情我不同意,我是阿延的父親,我替他拒絕測謊。”
“互相的?”祝烈義聽到了一個好笑的字眼,反問霍時雍,“那利益這個東西該不該也是互相的?”
提到利益,霍時雍的底氣瞬間下去了一大半。
“祝董,您誤會了,我們沒有……”
祝烈義根本沒耐心聽霍時雍說廢話:“不測謊也可以,我們兩家商業合作下個月就結束。”
霍時雍臉色發白,心慌地找補:“祝董,公私事一概而論是不是不太好……”
“我們兩家什麼時候有過公事?”
祝烈義好笑地看着霍時雍:“霍延跟我外孫女關系好,前幾年又成了她男朋友,同時霍延也是你們家的孩子,基于這些,我們兩家才有所謂的商業合作。”
“霍時雍,你也活了半輩子了,這點事都拎不清?”
樊蕾眼看丈夫被祝烈義一句一句訓得跟孫子似的,病急亂投醫,開始把矛頭指向祝莺來。
她走到祝莺來身邊蹲下,姿态看似放得極低,實則半脅迫半道德綁架。
樊蕾可憐兮兮地握住祝莺來的手:“鳥鳥,阿姨一直拿你當親女兒,你和阿延從小一起長大,關系最好了,現在阿延出了意外,連你也不相信他了嗎?”
一直沉默的祝莺來聽到這話淡淡擡眸。
她抽出自己的手,睨了樊蕾一眼,暗諷:“我也是夠孤陋寡聞的,竟然不知道樊阿姨成非遺傳承人了。”
樊蕾聽得一頭霧水:“什麼?”
“川劇變臉的精髓都被你拿捏了,還不算非遺傳承人嗎?”
說完,祝莺來伸手抽了一張紙巾擦剛才被樊蕾握過的手,仿佛上面沾上了什麼髒東西。
樊蕾:“……”
噗嗤。
霍斯也沒有任何克制的意思,輕笑出聲。
笑聲被安靜的氣氛襯得格外明顯,無聲放大了樊蕾和霍時雍的難堪。
祝莺來站起身對祝烈義說:“姥爺,看樣子他們不會同意測謊了,咱們也别強人所難,走吧。”
祝烈義全聽外孫女的:“行,咱們走。”
主張測謊的都要走了,霍斯也這個被請來的見證人更沒繼續留下的理由。
他前一秒剛站起來,後一秒,樓梯轉角就傳來噔噔噔的高跟鞋腳步聲。
腳步聲伴随女人嬌脆的嗓音:“梁姨,把我帶來的中藥熱一下,阿延現在願意喝了。”
話音落,女人看見客廳的人頓時愣在原地。
客廳的人對于女人的出現也很意外。
短暫的死寂。
沉默被霍斯也玩味的聲音打破:“我堂侄豔福不淺啊,卧病在床也有佳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