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也沒有再發新的消息過來。
他是懂釣魚的,下魚鈎都這麼有針對性。
眼下這個節骨眼,她确實沒辦法對跟恒銳沾邊的一切say no,哪怕霍斯也别有目的,暗中給她挖了坑,她也要跳進去看一看。
祝莺來給霍斯也撥了一通語音電話,響了沒兩聲那邊就接了。
“看來我消息發得正是時候,碰巧趕上你看手機。”
懶懶散散的京片子從電話那頭傳來,嗓音都酥耳朵。
印象裡,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霍斯也通電話。
祝莺來先說褲子的事情:“我過兩天回北京,你有時間的話,我們去把褲子挑了。”
霍斯也“嗯”了一聲,挺大度:“沒關系,我不着急。”
“……”
你要不要再去看看自己發的消息呢。
祝莺來理虧,沒明着拆穿他,配合了一把:“是我着急,一直欠着你一條褲子,我茶飯不思寝食難安。”
霍斯也竟然還接茬兒:“那豈不是瘦了。”
祝莺來沒有配合的興緻了:“場面話就不用較真了。”
霍斯也輕呵:“真能敷衍人啊公主。”
耍嘴皮子沒人是霍斯也的對手,祝莺來才不跟他比這個。
她直奔主題,問:“跟恒銳有關的消息是什麼?”
霍斯也沒賣關子:“南非的開普能源,知道嗎?”
開普能源是南非一家從事煤業的中小型公司。
這樣的公司在南非遍地都是,祝莺來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開普有同規模公司都沒有的一個特質——他們公司名下的礦場都産石墨。
雖然開普能源不像他們家在納塔拉亞那樣壟斷了本國的石墨礦,但在南非也算石墨礦大戶。
“知道。”
祝莺來在聽到開普能源這個名字的時候,想到了下午看過的那張延遲發貨單。
以高純度單晶石墨烯生産線為主營業務的恒銳創材。
作為南非石墨礦大戶的開普能源。
不合常理的倉庫清點,推遲一整月的發貨時間,幾百萬的虧空,訂婚戒指……
截至目前,祝莺來接收的碎片信息在此刻完成了閉環。
“張家給霍延家牽線搭橋,開普現在已經是恒銳新的石墨礦供應商了。”
祝莺來反問霍斯也:“小叔要告訴我的消息是這個嗎?”
霍斯也停頓片刻,輕笑感歎:“你掌握的情報比我想象中多。”
“嗯,可能是老天爺眷顧,不忍心讓我做個蒙鼓人。”說到這,祝莺來話鋒一轉,“小叔跟我共享情報又是為了什麼?”
“我不能也是眷顧你嗎?”霍斯也尾音似有若無的上揚。
祝莺來淡淡地扯了扯唇角,緩緩開口:“所有命運贈送的……”
“好了,停。”霍斯也打斷她。
頓了頓,霍斯也重新開口:“張家不可能平白無故對霍延家施以援手。除了生意上的暗中勾結,我雇的私家偵探今天還拍到霍延和張思映在珠寶店挑訂婚戒指。”
再聽一遍,祝莺來還是無法做到平心靜氣。
她聲音聽起來鈍和悶:“……這個我已經知道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
霍斯也點明重點:“你現在面臨感情和生意上的雙重背叛,是繼續寬容霍延的失憶,還是跟他一刀了斷展開反擊,做好選擇了嗎?”
祝莺來沒回答,而是反過來問他:“從霍延失憶後,小叔好像就格外關注我和他的後續,是我的錯覺嗎?”
霍斯也答得爽快:“不是。”
祝莺來問得更直接:“為什麼?”
車駛入隧道,夕陽染紅的天空被快速切斷,車内陷入昏暗,隻有儀表盤亮着幽藍色的光。
隧道内的白織燈在祝莺來臉上掠過明暗交錯的條紋光斑。
“因為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隧道裡信号變差,霍斯也的聲音裹挾着電流雜音,像是從冰鎮汽水罐口溢出的氣泡,帶着涼意撞上祝莺來的耳膜。
祝莺來晃了片刻的神。
有個模糊的念頭從腦中閃過,沒等她看清具體是什麼,念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麼意思?”祝莺來怔怔地問。
霍斯也:“祝莺來,我們之間沒有過沖突和矛盾,對嗎?”
“是。”
“我們之所以敵對,是因為你和霍延同仇敵忾。”
“嗯。”
“如果反過來呢?”霍斯也的嗓音透着蠱惑的氣息,悄無聲息引誘她的思維,“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霍延選了張家這把最膈應你的刀對付你,你難道不能以牙還牙嗎?”
霍斯也就差沒有報上自己的身份證号了。
祝莺來穩住心神:“小叔是在撺掇我利用你?”
語氣頗有一種你瘋了還是喝大了的荒謬感。
可是霍斯也聲音清潤,沒有一絲一毫說笑的成分,利落地給了她一個字:“是。”
車開出隧道,夕陽餘晖透過玻璃窗照進來。
前幾秒被霍斯也埋下的種子被這束光照得破土而出。
張家之于她,霍斯也之于霍延,都是今生無法和解的死敵。
如果要以牙還牙,确實沒有比霍斯也最合适的人選。
而且霍斯也的撺掇也來得太是時候。
這跟高溫天往她這堆幹柴抛火星子有什麼區别,當然會一點即燃。
祝莺來陷入思量,好一會兒沒說話。
霍斯也由着她斟酌猶豫,不催促,也不挂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