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城堡群落的黃昏總是比其他地方的來得緩慢寫。
夕陽懸在托斯卡納的山脊線上,将古老的城堡外牆染成蜜糖般的金色。
裡包恩站在十九世紀的鑄鐵大門前,黑色禮帽的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三年不見,城堡前的橄榄樹似乎長高了些。他伸手拂過粗糙的樹皮,指尖沾上了些許樹脂——帶着記憶中的苦澀香氣。
“裡包恩,歡迎回家”
澤田綱吉的聲音從台階上方傳來。
裡包恩擡頭,看見那個曾經連領帶都系不好的廢柴青年,如今正倚在石柱旁朝他微笑。陽光從他身後漫過來,将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彭格列十代目的西裝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松開着,領帶松松垮垮的挂在領口,完全沒有往日西裝革履的精緻謹慎,
就像十幾年前那個每日在日本的澤田宅裡迎接他的初中生。
“遲到了三分二十八秒。”裡包恩看了眼腕表,這是來自澤田綱吉的禮物,
雖然現在感歎好像也有點太晚了
但在日本時還是對什麼都誠惶誠恐算着債款,幾千萬日元還要帶着夥伴們打工還債的燒鳥
現在卻已經是能坦然自若選擇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或者把更加昂貴稀有的東西作為消耗品來使用的黑手黨首領了——裡包恩看着偶爾也會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
“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的時間觀念退步了。”
澤田綱吉笑着摸了摸後腦勺,這個習慣性動作讓他瞬間變回了當年那個中學生:“因為可樂尼洛他們......”
這句話不像是彭格列十代會說出口的,不管是内容,還是腔調——這對師徒懼是一愣,頓了半秒,才不約而同的勾起嘴角。
話音未落,一陣喧鬧聲從大廳裡炸開。
“Kora!老子能喝倒十個你這樣的!”
“少說大話!上次是誰抱着馬桶睡了一夜?”
裡包恩挑眉,這熟悉的聲音——可樂尼洛和拉爾。
但聲線明顯比記憶中低沉了許多。
踏入大廳的瞬間,裡包恩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因為許多彩虹之子明面上不歸屬于任何家族,大家沒有選擇在十代主位城堡,那個擁有更多回憶和重要節點的城堡裡面相見
這座九代時期的首領主位城堡還熏着老首領最愛的檸檬香氣,大廳的穹頂高的令人感到眩暈,如今繪着的也是彭格列十代首領掀起“十日革命”時親征一線的場景。
裡包恩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的這裡,作為所屬彭格列家族的殺手,九代交給了他一個孩子,一個注定要成為彭格列十世的孩子。
他本來以為這隻是一個“改造廢柴”的普通“家庭教師任務”,
有藏薩斯·彭格列和安娜瑪麗亞·彭格列在前,他理所當然的隻需要讓這個普通的日本少年長成一個上的了台面的傀儡首領。
沒想到後來,他會主動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個标準的首領,教導他如何生活,如何學習,為他尋找合适的庇護,替他找到合适的引路人——最後成為了他的教父
裡世界教父的教父,澤田綱吉,确實成為了他的驕傲和依仗,絲絨禮帽的陰影下,曾經的裡世界第一殺手勾起嘴角,
即使詛咒已經逐漸解除,他還是很少再使用這個名号——因為如今的裡世界,真正是彭格列十代的天下
人們通常尊稱他為“Don Reborn-Vongola”
長桌上堆滿了食物和酒瓶,少年形态的可樂尼洛正站在椅子上,舉着比他腦袋還大的啤酒杯向拉爾挑釁。
曾經嬌小的拉爾現在已出落成高挑的少女,軍裝外套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
角落裡,風正在教藍波用筷子,二十幾歲的小牛的已經高過少年形态的風一個頭,爆炸卷發裡還别着個可笑的草莓發夾。
“裡包恩先生!”是一平最先發現了他,手裡的餃子掉進了醬油碟。
喧鬧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空氣凝固了一秒,然後——
“你這混蛋終于舍得回來了?”可樂尼洛一個箭步沖過來,拳頭不輕不重地砸在他肩上,“老子還以為你死在哪個女人的床上了!”
裡包恩靈敏地躲開飛濺的啤酒沫,不輕不重的回怼“看來詛咒解除後,你的腦子還是沒長進。”
瑪蒙還是習慣飄在半空數錢,兜帽滑落,露出一張逐漸褪去嬰兒肥的臉:“按照彙率計算,你欠我的導遊費加上利息......”
“先欠着。”裡包恩打斷他,目光掃過大廳。
每個人的面容都比他記憶中成熟了些,眼神明亮,笑容真切。這本該是個值得開香槟的時刻。
澤田綱吉微笑着站在他身旁,聲音壓得很低:“大家都......很開心。”
裡包恩沒有回應,他的視線落在彩繪玻璃投下的光影上——七種顔色的光斑在地面交織,像一道破碎的彩虹。
他突然想起夢裡威尼斯那個詭異的午夜。運河毫無預兆地幹涸,露出淤泥中數以萬計的骸骨。
在歎息橋下,他撿到了一枚橙色結晶,溫暖得像活人的心跳。
“裡包恩?”綱吉擔憂地看着他。
“蠢綱。”他輕聲說,列恩變成的手槍在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聽說過免費的午餐嗎?”
澤田綱吉愣住了。
宴會廳再次喧鬧起來。
威爾第舉着香槟向他們示意,史卡魯正試圖把蛋糕拍在可樂尼洛臉上。歡樂的氣氛幾乎要漫出窗外,融進托斯卡納溫柔的夜色裡。
裡包恩摸了摸西裝内袋,七枚顔色各異的寶石貼着他的胸口,散發着微弱的熱度。
最完美的陷阱,往往包裝成天賜的禮物。
“安娜瑪麗亞·彭格列,讓她來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