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西岩望着魯閱常若有所思,略微緊張地摳着桌面,咬了咬牙,撐起桌面起身。
漫步走到堂屋門口,說起了往事,也是從未和任何人提起的心事。
“巧合的事情,有很多。我自小就在父母的熏陶下,對曆史很感興趣,九歲吧,我看一本史書,裡面發現 ‘虞學亥’‘何平螢’的字樣,記着這對夫妻的豐功偉績,我天真地跑去問父母,他們名字和你們一樣诶,後來到娥縣,才恍然大悟,就是他們自己,”
“他們離開時,我十七歲。五年之間,祖父母,外祖父母,舅舅舅母相繼離世,我和表哥成為孤兒。我以為還有表哥唯一的親人,可他也因為失去雙親悲痛,離開我了。
我料理他的後事,我也頹廢了好久好久,費了很大功夫,才找到導緻父母失蹤的那個神秘研究院,我在裡面不太起眼,等有機會可以接手時。
我看到采訪對象是你,我都要吓死了,我想我要是死在西宋怎麼辦?還沒找到父母,不能見他們最後一面,會太留遺憾了。從錦縣回去後,院長才告訴我父母的去向,”
封西岩偏眸,瞧着在身側站着的魯閱常,他幾次欲言又止。
她垂眼沉聲道,“你不用回什麼的。”
魯閱多次的欲吐辄止,重重地說出:“對不起。”
封西岩聲線薄弱:“找到他們後,我也開心不起來,母親疏遠我,不肯我跟我講話,連在路上見面都裝作看不見我。”
封西岩仰頭看他,失笑着搖頭,“可沒關系,隻要能見到她,我就知足了。”
封西岩咬着牙,沉默了一段時間,才開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好。”魯閱常應下:“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
封西岩抓着他的手臂,低下頭,言語輕緩,“若你以後升官,無論到哪,能不能把他們也帶上,我好怕再見不到他們,因為,有你的地方,我才敢确信,是能見到他們的”
魯閱常低頭看她,答應下來,“好,一定做到。”
才入夜,魯閱常躊躇着走到封學亥的住所門前,多次猶豫着要去敲門,手反複擡起又放下。
封學亥在窗前望天發呆,當聽到一些細小動靜,眉頭微蹙,再加上看到取名為白雪的大狗搖着尾巴走到窗外下,低低地叫來一聲。
封學亥開了院門,望向提着燈籠站在門前的魯閱常,詫異地問,“嗯?是閱常啊,有什麼事嗎?”
魯閱常也吃驚封學亥的出現,忙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禮:“見過伯父。”
封學亥瞧他一臉沉重,明白過來,輕歎一口氣,“你,是為了西岩來的?”
魯閱常沉重颔首:“嗯,她跟我說了些事,讓我轉告您和伯母。”
進書房後,封學亥背對着他,極為無奈地閉上眼睛,聲調厚重,“那就、說說吧”
“伯父,西岩說……”魯閱常微頓,心口沉悶:“親人都已不在,她隻有你們了,還請别再冷落她,”
封學亥聽到這話,明顯地愣住,背在身後的手捏成拳頭,顫抖起來,聲線也隐隐發顫,“她……”
封學亥眼眶微紅,走向書案,艱難地坐在矮凳上,望着未寫完的書,心口窒息,呼吸都有些困難,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鼻子酸澀,些許的苦笑, “哎,西岩,還有說什麼嗎?”
“還說。”魯閱常見到封學亥的狀态,忙上前說:“若以後我能有機會升官,要帶你們一起。”
封學亥長滿老繭的手掌,撐在書案邊緣,搖搖頭:“這孩子,還惦記我們,我和她母親,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哎,我們也苦惱,心有不甘啊!再說,我們都一把老骨頭了,哪裡還能經得起折騰。”
魯閱常沉重道:“伯父,若真有那一天,還請給晚輩一個機會,不想辜負她的囑托。”
封學亥也沉默了一段時間,從矮凳上起身,闊步走到了魯閱常的前方,抛出一個問題,“你可知,當初毀掉我與你伯母的,是何人?”
魯閱常一怔,不明白這樣的提示,“還請伯父告知。”
封學亥盯着魯閱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郭永蒇。”
魯閱常多少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望向封學亥說出此人的身份,“太子太傅。”
“是啊,此人雖死,可我還記恨在心。”封學亥語重心長:“王侯将相,生于亂世,也毀于亂世。”
封學亥難得會去誇獎一個人,見魯閱常面上閃現過疑惑時,又補充了一句,“幸虧不是池浈尋。”
“伯父,此話怎講?”魯閱常更不解了。
“起初我以為他才是西岩要采訪的人,彬彬有禮,有勇有謀,可是,如今的他過于自負自卑,與他講話,無不透露出一種悲涼,太壓抑。”封學亥滿意地看着魯閱常,輕點了下颌,“是你就好了,你一直保持着本心,從未憂慮過重,要幹出一番天地,為國為民。雖說,現在不得志,但不妨礙你以後有更好的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