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王雖未多言,卻罕見地對我投以颔首,眼中浮現一絲欣賞之意。我忍不住挺了挺胸,感覺像個剛打完勝仗的将軍。
隻不過就在我收拾行李時,馀光瞥見案卷邊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本書......書頁上明明有書籤壓痕與馀香......後來卻不見了。我心頭一凜,才想着要去詢問,卻聽到有人喊我去交接馬車事宜。
"唉,先處理眼前的吧。"我安慰自己,反正證物都封存好了,等日後有時間再查。
沒想到這一念之差,會成為日後我追悔莫及的一刻。
翌日一早,我們終于啟程返回王府。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王府,映入眼簾的不是傳說中的金凋玉砌,而是一座寬闊莊嚴、氣度沉穩的府邸。
朱紅大門靜靜矗立,兩側灰牆高築,門額上書『譽王府』三字。門前無喧天鼓樂,也無迎賓簾帳,隻有兩列佩劍侍衛整齊列隊,與我在玥洛府所見截然不同。
這裡沒有浮華,卻讓人不敢小觑。
府門打開的瞬間,内裡一排迴廊錯落有緻,庭院中修竹扶疏,石徑鋪青,處處可見譽王的品格——節制、克己、深藏不露。
"這地方真的很難輕近耶。"我小聲對小安說。
小安壓着嗓音湊過來,一邊打量四周,一邊輕聲說:"你以為呢?譽王殿下向來自律得要命。你以為王府要金光閃閃才算厲害?錯了,人家是把整個『沉穩』兩字刻進牆縫裡去了。"
"那我問你,"我悄悄挪近,"到底為什麽會有奪嫡之争啊?"
小安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去年太子病逝,本按律三個月内要立新儲君,誰知道國師突然跳出來說皇上乃真龍天子,長命百歲,無需立儲......"
"......什麽?"
"真的。就這麽拖下來了。"小安低聲道:"你别跟别人說啊,現在外頭都傳陛下失心瘋了。譽王殿下原本最有希望的,就這樣......唉。"
他搖了搖頭,看來對譽王頗為尊敬。
國師?我第一次聽見這号人物,聽起來就是這個世界的反派了。
不對啊,我不應該先尋找回家的方法嗎,都怪我之前不是顧着看帥哥、好奇自己的長相、就是積極的調查命案。什麽國師,什麽反派,管他呢。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要打倒國師,才能回去?冷、冷靜,先回房,看看有沒有紙筆,至少先搞清楚我現在是哪一章。
侍衛居所是一排灰瓦低屋,安靜地立在東廂盡頭,屋簷簡樸,牆面光潔,門前隻挂着一盞淡燈,無牌無号,卻自有一股紀律森嚴的味道。每戶門側皆有劍架與水缸,外表雖不起眼,卻給人一種『兵器藏于無形』的沉穩感。
推開木門的那一瞬間,我腦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這不是我的房間。但所有人都說這是。
房間不大,擺設簡單:三張木床、一張小桌、一個水缸,還有兩隻幾乎乾掉的草鞋。角落的架子上挂着三柄訓練劍,其中一柄歪得像是要掉下來。
小安一進門就像魚躍入水般往床上一躺:"啊~~本安大人在外奔波多日,終于重返龍床,不是,是狗窩。"
我站在門口,一時沒動。
這個地方裡的一切——灰塵、劍痕、舊書、半包沒吃完的乾果,甚至床邊那件摺得方方正正的外袍——全都指向同一件事:
這裡,屬于『蘇甯』。
不是我,但又是我。
這具身體是新的,但世界卻理所當然地替我準備好了一整套過去。沒人懷疑,沒人錯愕,連小安都能輕松說出我"以前最愛把劍架挂歪"、"睡覺磨牙吵到整院"。
——這種感覺比穿越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