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酒吧門口。

霓虹燈牌在雨後的水窪裡投下紫色倒影。

晴寶早已等在門口，見車停穩便迎了上來。

“方晴，久等了，麻煩你先帶周小包進去吧。”

“好的孫姐。”

“晴寶，我的晴寶嗚嗚嗚~”周沁婷扒着車門不肯下來，拖長了音調撒嬌，眼睛卻不住往酒吧裡瞟，“我突然想起來明天下午還有個代言要談...”

孫佳佳直接翻了個白眼，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周小包，你剛才在車上數落莫雪不是挺能說的嗎？”

她轉頭對方晴使了個眼色。

“别逼我踹你進去周小包，我原本應該在和對象唧唧我我，都是因為你，你知道嗎？”

方晴一把拽住周沁婷的手腕，硬是把她從車裡拖了出來。

“周姐，你代言是下午五點，現在才晚上十二點多，”她湊到周沁婷耳邊壓低聲音，“而且雪姐的助理說，她今晚在病房看《聲途》重播，看到第三遍了呢。”

周沁婷的腳步突然頓住，手指無意識地絞着包帶。酒吧門口暖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那...那又怎樣...”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才不會...”

“不會什麼，周姐，今天粉絲還以為你們吵架了呢，不過确實也真吵了。”

方晴拽着周沁婷的手腕往酒吧裡走，霓虹燈牌在她們頭頂投下暧昧的紫光。

“為什麼？”

“你沒回熱評第一呀，這個就算了，你評論雪姐‘生病就去醫院’的評論雪姐也沒回，粉絲就想多了。”

哦，她居然沒回我嗎？

哦對，她回的是某信。

但她連某博都不舍得回嗎？

周沁婷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懸停了幾秒，最終還是鎖了屏。

“她...她愛回不回。”

聲音卻明顯軟了幾分。

方晴突然把手機怼到她面前：”那這個呢？”

屏幕上顯示着莫雪三分鐘前剛發的微博——一張輸液的照片，配文隻有三個字：【有點疼】。

“疼，疼就疼吧，又不是我幹的。”

周沁婷戳戳指尖。

“還聊？我都停好車了。”

孫佳佳從周沁婷身後一把将她抱住，一路推到吧台前的高腳凳上，木椅發出熟悉的吱呀聲。

周沁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台面某處。

深夜，酒吧，方晴，孫佳佳。

沒有莫雪，話題卻離不開莫雪。

仿佛一切都沒改變，莫雪沒回來，她也還在為莫雪的事而發愁。

“兩杯長島冰茶，加冰。”

孫佳佳敲了敲台面，轉頭看見周沁婷正盯着酒保身後那面酒牆發呆。

第三排左數第七瓶，黑方威士忌上積了層薄灰，瓶頸系着的絲帶早已褪色。

那是莫雪第一次拿片酬時買的。

“你說雪姐有回過這裡嘛？這家店她好像還有股份吧。”

方晴吸着自己早已點好的杯中酒，無意識咬咬吸管。

冰塊在杯中叮當作響。

“你知道嗎？”周沁婷晃着剩下的酒液，“閣樓那個餅幹盒裡...有200張機票。”

孫佳佳猛地嗆住：“去德國的？”

“從她走後的第二個月開始，每月17号，久不久我就會去買同一趟航班。”

周沁婷的指尖在杯沿打轉。

“但每次走到登機口就折返——有次甚至托運了行李，最後坐在候機廳看了三遍《羅馬假日》。”

“李姐這都不管她的嗎？”

孫佳佳看向方晴，方晴晃了晃腿，才開口。

“誰管得了周姐啊，隻有她自己能管自己。”

“還是怕，不是怕見不到她，就是怕見到了又如何呢？”

周沁婷的指尖輕輕劃過杯沿，在霧氣蒙蒙的玻璃上留下一道弧線。

酒吧昏黃的燈光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細碎的陰影。

“嗯，怕，”她低頭，輕笑一聲，聲音裡帶着幾分自嘲，“還怕自己會忍不住...”

孫佳佳和方晴同時豎起耳朵。

“忍不住什麼？”

方晴忍不住追問。

“算了，沒什麼。”

酒保适時地遞上一杯檸檬水，杯壁上凝結的水珠緩緩滑落。

周沁婷盯着那滴水珠出神，又想起莫雪總愛把冰涼的杯壁貼在醉酒的她臉上，說這樣能讓她清醒一點。

“說到底，又有什麼好怕的呢，怕始終不說的答案？怕往後形同陌路？亦或是縱使相擁，卻早已貌合神離？”

離别往往都是在機場。

兩人聽得心中一歎。

多少次，周沁婷就坐在這個位置上，從閑聊，到八卦，再到事業，最後避無可避就會提到莫雪，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講，說，問，問自己有多喜歡莫雪，問莫雪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然後就是吐車上200。

一念至此，孫佳佳對她的同情就被沖散了不少。

要不就是抓着我的臉猛揉，問。

“晴寶，為什麼莫雪要走。”

回憶到這裡，方晴對她的同情也被沖散了不少。

“你今晚少喝點啊，我怕你殺過去醫院對莫雪發酒瘋。”

孫佳佳拍拍她的肩膀，方晴看了眼不斷震動的手機，終于舍得搭理一下它。

“周姐，你上熱搜了，有人拍到你進酒吧的照片。”

周沁婷懶得搭理熱不熱搜的，順手将自己的手機關機，扔給方晴。

因為她怕等會手機又到酒杯裡去了。

“拍就拍呗，我不是經常來，不是我以前來也沒上過熱搜啊。”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莫雪，讓狗仔覺得你有大新聞可以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