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雨天。
天氣漸漸轉涼,對于不怎麼下雪的煙港來說,這是一年裡最冷的時候,随便在窗戶上呼一呼氣,都能吹出一小片霧來。
“我最近又在做夢。”
溫暖的辦公室裡,熱咖啡的霧氣徐徐飄散,季言坐在離柳慈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辦公,翻動紙張的聲音很輕,時不時用餘光悄悄看一眼柳慈。
他這個角度不敢多動作,所以能看見的東西也很有限,大部分時候他能看見的隻有柳慈那段白得能看清血管的頸,和說話時微微震動的喉結。
柳慈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襯衫,敞開的領口邊緣露出兩段瘦削的鎖骨,零星有些吻痕綴在那裡,很輕,幾乎沒什麼顔色,似乎吻他的人并不得到重視,連痕迹都不敢深留。
柳慈的話停頓了一下,接着是瓷杯碰撞托盤的聲音,清脆,在安靜的室内顯得很安定。
在那隻玉白的手放下茶杯的時候,季言注意到那手腕上戴了一塊許久不見的表,是柳慈很久以前的表了,柳慈沒有什麼物質上的追求,常戴的表也就那幾款,而這一款,如果不是季言記憶錯亂的話,早已經在幾個月前的某一天,被柳慈遺落在了某個讨厭的、發色像臭鼬的吉他手的床上。
“和以前一樣的夢。不過我并不認為我有複發的傾向,我最近狀态很好,我能感覺到。”
柳慈許久沒有和心理醫生談過話了,上一次是在兩年前。柳慈的主要問題是某種藥物和特定創傷導緻的,他本人在精神方面穩定的過分,隻有很輕的PTSD,并且在一段時間的治療過後,連這種症狀都幾乎痊愈了。連他的醫生都說像柳慈這樣内核強大的人太少見。
而今天,是柳枕建議醫生詢問一下柳慈的近況的。
柳慈神色平靜,但屏幕對面的醫生卻有些坐立不安,來回挪了好幾下手的位置。
他咽了咽口水,放松幹涉的喉嚨,想盡量忽視那種如影随形的注視,“嗯,我也是這樣認為,做夢可能是您最近遇到了有關聯的事情所導緻的。而您的弟弟大概隻是有些太過于擔心了,我會安撫他一下的,您不用感到困擾。”
他很久沒見過柳慈了,一時間還有些不适應這位病人的注視——說來也有些慚愧,他算是在心理學上很有話語權的醫生了,可每每被柳慈盯着看,都有些無所适從的緊張。
那種目光淡然且冷漠,目光的主人并不有意向誰施壓,落到身上時先是輕飄飄的,帶着很冷的眼風,而緊随其後的,便是沉重到幾乎窒息的壓迫感,墜得人心裡發慌。
好在柳慈很快就沒再看他了,轉而把視線移向手機,然後輕輕簇起了眉,“這次就到這裡。”
說完他直接挂斷通話,頭也不擡地吩咐季言道:“接一下池斐的定位,現在開車過去。”
“是。”
季言點頭,當柳慈路過他身邊時,眼睛很快地掃了一眼柳慈的手機屏幕——那個備注是“池斐”的家夥,發消息說有驚喜要送給柳慈。
接着是幾張從哪怕離得很遠也能看出混亂的照片,零星幾個歪七扭八的人影,燈光混亂的房間内景,季言依稀看到一些違禁品的包裝,和散亂滿地的針管。
不再多言,他按例聯系了公館。
……
某家會所的包廂裡,酒瓶歪歪斜斜躺了一地,無一不是開一瓶十幾萬的金貴貨。幾個衣着平常的男人四散着坐開,大約都在三十歲左右,面容還算年輕,卻帶着一股難以言說的頹氣,他們隐隐圍成一個圈,中心的桌上散亂着各種毒品,粉末裝的、瓶瓶罐罐的,跟色澤不一的液體混雜在一起,盲目狼藉。
其中一個男生還算精神,也隻有他面前的一小塊桌面還算是幹淨,“我們今天出來,真的沒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你擔心雪鷹啊?”坐在這群人最中心的男人嗤笑了一下,他翹着腿不住地晃腳,雙臂張開搭在沙發靠背上,“他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了?還管我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