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九月初一,天氣晴好,正是出門上香的好日子。
崇戊巷裡緩緩駛出三輛裝飾着深色綢緞的馬車,前車坐着窦大奶奶和窦青蓮,中間的馬車坐着雲晚晚與阮沁芳、阮芙蓉。後面一輛裝飾普通的車裡坐着幾位抱着籃子和包袱的嬷嬷丫鬟。
裴子觀騎着高頭俊馬随行,今日他穿的一身雲山藍的羅衣,輕薄潇灑,貴氣逼人。頭戴鑲藍寶石的抹額,半束高發,半披長發,引的過路行人不斷回頭仰望。
她們今日一行是為府裡老太太的病去祈福的,目的是城外二十裡雲夢山上的三清觀。為表誠心,丫頭們四更天便起來準備一應物品,香燭貢品、路上吃用。
五更天各位小姐們便起身了,天邊擦着藍慢慢亮起來。
雲晚晚揉着惺忪睡眼,強打起精神選了一套星藍色窄袖裙袍,簡單的挽發,戴了一支雕着玉蘭的素玉簪子便出發了。
阮芙蓉正悄悄打量着同一馬車裡的雲晚晚,她年紀尚小,對雲晚晚還沒有争風的那種敵意。
隻好奇為何雲姑娘明明今日沒有刻意打扮卻還是如此好看,明明她穿着灰色配藍色的裙袍,周身除了頭上那朵白玉玉蘭簪子,另無一點裝飾。
明明她的臉也未施粉黛,卻唇紅齒白,肌膚盛雪。
阮芙蓉又看了看另一邊坐着的姐姐阮沁芳,她昨夜躲在被子裡哭過一場,饒是清晨起來敷了粉上了妝,也能看見她微微發腫的眼睛。
她們已經跟黃嬷嬷學了好幾日禮儀與貴人們交際用的才藝,比如插花品茗、比如賞畫作詩。連投壺也有涉及,但她們姐妹倆的學習的進度卻遠遠趕不上窦青蓮和雲晚晚。
這便是從前身份上的差距,阮沁芳越是想留在伯爵府,就越是對裴子觀起了執着的心。
而她越執着于裴子觀,就越是視雲晚晚和窦青蓮為自己的勁敵。
如果她不能在府裡就把她們打敗,獲得世子的關注和青睐。那她走出去,會有更多的豪門閨秀與她相争。
每日黃嬷嬷的功課一安排下來,她隻要做的不如她們,就會回到房間不停地練習,直到精疲力盡,直到她覺得能夠勉強跟上窦青蓮和雲晚晚。
來上香的馬車隻能走到雲夢山腳下,這裡有茶肆和馬廄提供給來往香客停歇整頓。
三清觀在雲夢山的半山腰,需要一階一階走上去以示心誠。
車夫們都在茶肆等着夫人小姐,這一行以窦大奶奶為首,帶着哥兒姐兒、丫鬟小厮,慢慢朝山上走去。
山道并沒有多麼曲折,因為是皇家道觀,主路已經修繕的很好。
這裡普通百姓平時雖能來上香祈願,但逢初一、十五,非貴人不得入。所以有後山險峻的崖石路就成了想來許願的百姓的小道。
即使道路很寬敞,階梯也很平坦,一行人上山也花了一個半時辰,這還是有小厮拿包袱提籃子,有丫鬟攙扶的份上。
因為是給老太太祈福,幾個表小姐也一改平日的嬌氣和矯揉造作,愣是咬着牙一口氣上了山。
這說不得其中也有那今日打扮的異常好看的表哥走在最前頭的緣故。
誰知那裴子觀一進道觀就跟失蹤了似得,窦青蓮和阮沁芳扯着腦袋東張西望也沒找到,偏偏窦大奶奶也不着急找她的寶貝兒子,似是知道他做什麼去了,半個字不提他。隻帶着她們上香拜三清,然後找玄機道人抽簽解惑。
窦大奶奶去抽簽解簽的時候便讓她們自行去觀賞風景,一個時辰後便下山。隻吩咐要她們相互照應,莫要走失了。
阮沁芳和窦青蓮馬上叫上自己的丫鬟匆匆散開找人去了,并沒窦氏帶來的丫鬟和小厮。
阮沁芳和阮芙蓉兩人隻配了一個丫鬟寶杏,原本窦氏是要再給她們配個丫鬟的,可是二房的奶奶李氏曾經與窦氏有龃龉,還是因為管家的事情,所以她沒有插手二房的事宜,隻想着平日裡不差這兩個表小姐的份例就是。
現在寶杏被阮沁芳帶走了,阮芙蓉便待在彩屏身邊,彩屏是個人精,雖看不起阮氏,但絲毫沒表露出來,笑盈盈的問阮芙蓉要不要用些糕餅茶水,或是要參觀賞景。給阮芙蓉安頓好之後便随便叫個小丫鬟跟着,自己去一邊休息了。
雲晚晚帶着歆兒欣賞山景,不知不覺來到了三清觀的西側門處,這邊人少,且又建在高聳如雲的崖壁邊上。附近隻有幾座不起眼的房子都是關上門的,門口的爐鼎也沒有焚香,可見是沒有人在這邊走動。
此處略顯清冷,卻很合雲晚晚想散心的胃口。
走在玉石鋪就的寬大石闆路間,她在一顆松樹的石桌旁坐下。
一邊用着歆兒給她提來的糕點和茶,一邊看着山對岸的好景,對面一座山的尖尖好像是一個姑娘的側臉似得,觀賞起來頗有一些趣味。心裡想着要是這時候再來點新聞聽聽就好了,不枉今日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