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林筠沾滿鮮血的左手突然暴起,五指如鈎刺入自己肩上那團陰氣。
劇痛突然自腦中炸開,林筠的視線瞬間血紅,他看見自己畫到一半的血符正在掌心沸騰。
凄厲的尖嘯聲中,黑霧從他指縫間瘋狂逃竄,下一秒,四周的陰冷氣息驟然消散,蟲鳴重新響起,月光靜靜灑在土路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林筠踉跄着跪倒在地,盯着空蕩蕩的夜色,發起呆來。
他說我喜歡吳恙?
林筠喘着粗氣想着,這個問題像柄鈍刀,生生撬開了他從未審視過的角落。
掌心的血滴在枯草上,洇開一片暗色。
他恍惚看見多年前的那個同樣漆黑如墨的夜晚,吳恙在火光搖曳間的燦爛笑容。
這些年他憑着本能撲向一切有吳恙氣息的地方,想再次待在他的身邊,卻從未細想這究竟是什麼一種感情。
“是喜歡嗎?”林筠突然攥緊染血的枯草,有些迷茫。
當那鬼影用吳恙的聲音問他時,他的心髒突然前所未有地加速跳動,魂魄震顫的程度竟比被反噬時更劇烈。
夜風拂過,吹散了他指尖殘留的陰氣,林筠慢慢站起,沉默地轉身繼續向前……
……
吳恙此時正蹲在王小丫所說的木闆橋邊,木闆橫跨一道幹涸的深溝,被常年踩來踩去,看起來很不顯眼。
“嘶..….”他用手電筒又仔細照了照,喉結滾動,聲音都啞了三分。
“暴殄天物啊!”
吳恙抄起不知從哪撿來的樹枝,在木闆邊緣狠狠刮了一下,木屑簌簌落下,露出内裡紫紅色的木質——這是雷擊棗木特有的朱砂色。
他沒忍住掏出小刀比劃了兩下,木闆兩側在岸上的部分還長,撬下來一塊好像也不影響它的使用……吧……
他摸着木闆邊緣被磨圓的棱角,突然發現一個更驚人的細節,整塊木頭沒有一絲拼接痕迹,這意味着...…這很可能是截完整的雷擊棗木樹幹。
吳恙頓時覺得呼吸都不暢快了。
怎麼辦?想偷!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按耐住自己不道德的沖動站了起來。
可下一秒,他身後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腳印腳尖朝後,腳跟朝前,像是有什麼東西倒退着向他走來。
“嗯?”吳恙腳步一頓,咂了下舌:“這後山陰氣這麼重,果然有問題啊!”
他之前在山裡東竄西竄,啥也沒發現,沒想到現在這不幹淨的玩意兒竟主動往他身邊來。
“唉,”吳恙一腳踩在腳印上碾了碾,“你惹之前也不仔細瞧瞧,我是你能惹得起的嗎?”
可腳印非但沒消失,竟然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泥土上蜿蜒成詭異的圖案。
“來勁了是吧?”
吳恙慢悠悠從包裡掏出一個一把米,随手往腳印上一撒。
米粒落地的瞬間突然爆出細小的火花,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焦臭味,那些血線像活物般一路往遠處蜿蜒。
吳恙順着血線走去,一路跟到了一處及其偏僻的墳頭,說是墳頭其實都不算,頂多算個小土堆,還長滿了雜草。
吳恙蹲下身,手電筒的光柱掃過土堆,發現一處石頭上刻得有字,歪歪扭扭難以辨認——葉白英之墓。
“隻刻了個名字?”吳恙手電光四處移了移,發現碑石上其他一點信息都沒有了。
往下移,他突然照到不遠處有一抹紅色,伸手撥開雜草,裡面居然擺着一雙嶄新的繡花鞋。
大紅色的緞面上繡着并蒂蓮,鞋頭還綴着兩顆渾圓的珍珠。
鞋子下面壓着一張請帖,帖子用紅繩系着,吳恙蹲在墳前,将其拿出。
帖子用的是老式雙喜紅紙,用毛筆工整寫着:
“謹詹于乙巳年八月初十日為
林府卓信葉府白英
舉行完婚典禮
恭請
阖第光臨”
月曆八月初十,按陽曆算正是明天。
“林卓信……好耳熟啊!和林筠有沒有關系?”吳恙手電光往旁邊一掃,墳堆側面還擺着個小小的梳妝盒。
掀開蓋子,裡面整整齊齊放着胭脂、木梳和一面銅鏡。銅鏡背面刻着生辰八字,鏡面用血描了個“囍”字。
吳恙剛一碰到,鮮血便順着鏡面滑落,在梳妝盒裡積成一灘,開始從他的手指攀附往上。
他甩了甩手,二話不說抓起把墳頭土就揚過去。
“誰知紅顔是白骨啊!”吳恙檢查了一下手上,确認已沒有血迹後很不客氣地把請帖放進了包裡,又翻出一疊紙錢在墳前燒了起來。
“這請帖我就收下了,這些紙錢呢就當我的份子錢如何?”
月光灑在墳地上,紙錢燒得噼啪作響,跳動的火苗将四周草木的影子拉得老長,在墓碑上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明日吉時,來讨杯喜酒喝。”吳恙對着空蕩蕩的墳地說道,又折了個錫箔金元寶扔進火裡,伸了個懶腰,轉身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