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縛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做什麼?
林疏将震動的手機反扣在手心,不想接。
他對沈縛的來電着實有心理陰影,每每接通,就會被事無巨細地盤問——人在哪,跟誰在一起,在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朋友沒少笑話他:"這麼大人了,家長還要查崗嗎?小女生家裡都不管這麼嚴。"
"就是啊,大家知根知底的,玩晚了過個夜都不行。"
"好像不是家長吧,是哥哥?我們小木木還被哥哥管呢哈哈哈哈!"
那時候他不懂,隻隐隐約約覺得有種被管束的不适,但這不意味着其他人有資格拿沈縛調侃他。
當場他就會冷臉:"被我哥管怎麼了?他不讓我坐你們的911,就給我買了拉法,我巴不得他多管我呢。"
幾次過後,無人敢提。然而林疏卻越來越覺得不舒服,像被主人抱在懷裡捧在手心的矜貴貓咪,有天不經意間滾出了項圈劃定的範圍,一瞬間扼住咽喉的痛苦,鮮明地點出了束縛的存在,從此逐漸難以忍受。
季麟強迫自己從屏幕上移開視線,失落道:"大晚上的,打什麼電話?萬一小疏睡了,不就被吵醒了。"
"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謝飛雲淡聲道,"你再賣茶,我真的會揍你。"
季麟"啊"了一聲,無辜道:"謝總,我好像比你大吧?這話說得你像我叔。果然人老先老心,上班太折磨人了,還好我自己當老闆。"
謝飛雲:"......"
他們對話的間隙,手機停止了震動,但緊接着,"AAA老公"又打來了第二通。
謝飛雲:"接吧,萬一有什麼急事。"
他看向季麟:"出去聊聊?"
"你出去吧,我怕小疏需要我。"
季麟續了一杯水,推到林疏手邊,趁機把自己也推了過去。他不敢直接上沙發坐着,怕被一巴掌打下來,就跟條哈巴狗一樣蹲在林疏腳邊。
離真正的狗還有一些距離,但已經離人很遠了。
主角換成一般人,謝飛雲會三觀盡碎地吐一地,但換成林疏......
哎。
他找了個離林疏近的小沙發坐下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蹲着的那隻,盡數體現了人狗有别的優越感。
林疏沒空在意他們的小九九:"喂,什麼事?"
"要盤問什麼?"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片刻,開口時有幾分沙啞:"什麼時候回媽那裡。"
林疏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媽"是自己的媽媽。
"那不是你媽媽——問這個做什麼?"
"......平常都是我們一塊回去,你一個人,她可能會多想。"
林疏詫異道:"你是覺得我會瞞着她我失憶的事嗎?是,如果我是在國外,是在我男朋友身邊失憶的,我可能不會想告訴她。可現在呢?誰還值得我相信?"
"我......"季麟舉起手,"可以陪你一起面對。"
林疏:"......"
他在季麟擡手的那一刻就捂着聽筒向一側歪倒,無奈這人一點不壓聲,清透的嗓音穿透力極強。林疏确信沈縛絕對聽見了——因為他問:"誰在說話?"
林疏頓了頓,道:"一個......呃,朋友,跟你沒關系。"
季麟好似無所察覺,伸着頭貼林疏的小腿:"咋了小疏?我聲音太大了嗎?那我小聲點。"
季麟用氣聲道:"我認真的,我會幫你重新過上你認為自己應該過的生活。"
呼出來的熱氣隔着一層布料打在小腿肚上,與季麟的嘴保持着一段似有似無的距離,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吃掉。林疏脊柱中的某根神經被刺中了,他蹙着眉,用膝蓋将青年抵開。
"你先站起來......别在下面跪着了。"
林疏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别别扭扭地勒令讨好他的金毛别把他當奴隸主對待。等季麟站起,他再把注意力放回電話上,卻發現為時已晚——
通話結束。
——沈縛不知何時把電話挂了。
——沈縛居然敢主動挂他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