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陳煦依言開車帶着應晚舟去到了原主家裡。
這座小區位于青渝原本的城中心,相當有年頭,雖然後來開發了新區,城市重心有所偏移,但先前建造的商場公園留在原地挪不走,居民們的生活習慣也已經固定,因此周邊仍然十分繁華。
可惜距離一中有将近十公裡那麼遠。
并且建築面積幾乎是一中的三倍,陳煦按照導航在小區裡兜了很多圈子,然而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不少标有樓号的牌子要麼損壞要麼脫落,物業還沒來得及更換新的樓牌,地圖軟件裡也沒有更加詳細的标注,最後她自己都險些要繞暈了才終于找到地方。
應晚舟站在單元樓下仰頭望去,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六樓啊!
要爬整整六層樓啊!
萬一他從書包夾層裡找到的那唯一一串鑰匙裡沒有房門鑰匙,今天這六層樓就白爬了!
原主并沒有很好的生存環境,這麼些年估計就是湊合活着,該補充的營養是一點都沒跟上,再疏于鍛煉,體質差得令應晚舟發指,爬到四樓後他不得不停下來緩一緩,挂在欄杆上喘得像頭瀕死的驢。
陳煦體貼地喂給應晚舟一顆糖,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安慰道:“咱們不趕時間,不用着急,多歇一會兒。”
複健計劃刻不容緩!
應晚舟含着橙子味的糖,勉強從半昏迷狀态裡恢複了過來,在陳煦的攙扶下繼續向上爬去,内心一片悲涼。
這棟樓的設計實在是太歹毒了,1至4樓還都是正常的每層兩戶人家,5樓和6樓卻變成了四戶人家,在面積不變的情況下平白多了兩戶,最後每家能剩下多少面積?
恐怕隻有一室一廚一衛了。
看着貼了滿牆滿地的“開鎖”、“搬家”、“清洗地暖”小廣告,他撕下物業貼在門上的“到訪不遇通知單”,用顫抖的雙手掏出鑰匙串,根據鎖孔的形狀找出對應的鑰匙,成功打開了房門。
裡面果然如他所料,整間屋子一覽無餘,進門正對着的就是衛生間,左手邊有一排大衣櫃,右邊有兩個房間,應晚舟探頭探腦地觀察,連着廚房的這間裡也放了一張床,想必原主就是睡在這裡了。
父親去世後就獨自一人住在如此逼仄的房子裡,精神狀态能健康到哪裡去?
住校生兩周才回一次家,算算日子已經有将近一個月沒打掃過衛生,屋内彌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略顯腐朽的味道,空氣憋悶,應晚舟走進卧室打開窗戶通風,四下打量着環境。
家具少得可憐,僅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書櫃,以及一個小型的滾筒洗衣機,想洗衣服的話估計需要手動挪到衛生間門口,因為衛生間那麼點可憐的面積根本塞不下洗衣機。
床上罩着白布,說明原主毫無搬到這裡的打算,應該是緬懷已故的父親,畢竟兩人之間到底有着最無法割舍的血緣關系,又是原主十幾年來唯一的依靠,無論過程如何,他其實……并不希望就這麼失去了至親的吧。
應晚舟站在原地默默哀悼片刻,把椅子搬給陳煦讓她坐下,自己則撸起袖子走到原主的書桌前,開始翻箱倒櫃。
書架上擺滿了各種課本練習冊,他仔仔細細一本一本看過去,發現從初中到高中應有盡有,估計是懶得收拾幹脆就這麼擺着了,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塵。
抽屜裡零零散散地放着很多雜物,什麼剪刀、回形針、燕尾夾、活頁扣等等應有盡有,誰來都要感慨一句真是差生文具多。
他挑揀着可能用得上的東西,目光觸及角落的許多塑料小三角時一頓,伸手捏了捏,果然是疊好的塑料袋。
好巧,原主也喜歡把塑料袋疊成三角形。
他心滿意足地裝了滿滿一塑料袋,把抽屜關上,又在底下的櫃子裡發現了一沓批發的筆記本和兩三盒筆。
雖然這種筆記本不如活頁本方便,但不用白不用,于是他掂量着這段時間的計劃,拿走了其中兩本。
東西太多了不好帶,憑自己現在的狀态,真不一定能按想象中的那樣廢寝忘食地學習,所以不如适當地放過自己。
畢竟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嘛。
确認沒什麼其他值得搜刮的東西後,應晚舟撐開從陳煦那裡借來的布袋子,準備再收拾幾件衣服裝回去。
青渝一中的管理相當嚴格,學生自由活動的時間很少,晚飯期間不允許随意出校,因為還要繼續上一節晚自習,不像他的高中那樣下午放了學就能想去哪裡去哪裡,到了高三才會有強制性的晚自習,所以傍晚在校外根本看不到一中的學生。
因此他也就不好總是穿着校服出門晃悠——他不喜歡引來額外的視線。
隐在人群裡才最有安全感。
陳煦一直坐在椅子上觀察整個房子的環境,見應晚舟走到衣櫃前,非常自覺地讓開了地方,進到房間裡繼續坐着。
不過她的目光忽然落到長度最多不超過一米八的床上,不着痕迹地皺了下眉。
能伸得開腿嗎?
回到這麼壓抑的房間裡,以後會不會重新撿起輕生的念頭?
應晚舟不知道陳煦此刻正在考慮什麼,他隻知道原主這衣櫃令他産生了家的感覺,幾乎要感動得潸然淚下。
看看這無與倫比的品味,看看這不拘一格的排列布局,如果不是他家領了十四年的獨生子女補貼,他真的要以為他倆是同一個媽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