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非常平靜。
沒有任何人類或貓咪來捉我,我懸着的心暫時放下,睡飽後,饑餓慢一步到來。
月亮藏在雲層裡,月色朦胧,星星零散,導緻這片樹林更是一片漆黑。
這個時間點,人類基本都睡着了,整個校園隻剩下風不停歇。
我幾步爬下樹,晃腦袋抖毛,在大樹上磨了磨指甲,終于決定去覓食。
我剛踏出草叢,忽而聽見一點細微動靜,像是人類的腳步聲。
什麼人類淩晨還在這種偏僻小樹林裡走。
我瞬間戒備起來,急忙縮進灌木叢裡藏匿身形,暗中觀察。
不遠處,一個人類打着燈光從石子路那頭走過來。
我正想仔細看清楚那人,那束光突然直直打過來,照在我所在地,一片草叢都被照亮。
糟糕。
我這種毛色在白色燈光下簡直無所遁形。
我緊急後退,往草叢裡深入。
但來人視力極佳,看見我後,白色燈光一直跟着我行動,我走哪他照到哪,緊跟不舍。
他還喊着:“這,這兒,我看見它了。”
好幾束光頃刻間照了過來,伴随着好幾個人加快速度跑過來的腳步聲。
他還有同夥?!
我在草叢裡迅速蹿動着,中間有一段植物非常茂密,他的光打在那裡草叢上,一時間跟丢,幾束光線在這一片亂照。
“那裡雜草太密,看不見了。”那個人類說。
緊接着,是幾個人類踏進草叢的聲音,而且在不同的方向,似乎要圍堵我。
“圍住圍住,别讓它跑了。”
“琛兒,快來,找到它了。”
果然是甯琛,是甯琛和他的同夥,他的那些舍友。
我有點慌神,腦子快速思考逃脫的路線。
“甯小滿,站住!”是甯琛的喊聲。
我有瞬間的怔住,覺得他的話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了。
為什麼他的喊聲明明那麼響亮,卻又似乎滿是疲憊,沙啞得像生了一場大病。
就我停住腳步的那幾秒,幾個人依然腳步不停地朝我靠近,還縮小了包圍圈。
甯琛從我左前方慢慢走過來,伸着手靠近,幾乎是柔聲哄我:“小滿,回來,别跑了,我在這裡,來我這兒。”
“喵嗚。”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嗓子率先出聲回應他。
甯琛滿臉憔悴,聲音卻是雀躍的:“小滿小滿,别動啊,爸爸來找你,帶你回家,來,乖啊。”
夜色深重,草木葉上沾着露水,樹林裡光線隐隐綽綽,他站在那些手電燈光裡,明明面色很差、黑眼圈很重,看起來毫無精氣神,眼睛卻比燈光還要明亮。
我盯着他,冷靜地後退了一步。
甯琛驚愕:“小滿?”
不能回家,我不想被絕育。
我縮小身子讓自己更不容易被抓到,開始嘗試突圍,在草叢裡竄動。
那幾個人類忙手忙腳地抓我:“诶诶诶,别跑别跑啊,不好,它又要逃了。”
我呲牙哈氣,一臉兇相地盯着他們,仿佛隻要他們手碰到我,就會被狠狠咬上一口。
那幾人被我兇樣吓住,有些放不開手腳,不敢強行來抓我。
我趁着他們吓住的時候,從一個人腳邊飛快跑過去,那人後知後覺伸手撈了一把,沒抓到。
甯琛趕緊追上來,一邊扒拉那些草,一邊彎腰伸手抓我。
人類比我龐大,我的步法雖然靈活,但甯琛一步可以抵我好幾步。
我很快被他追上。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猛地被他雙手按住,我在地上掙紮表達抗拒,下一秒,身子騰空,被他手忙腳亂地抱起來。
他把我緊緊抱進懷裡,幾乎讓我喘不過氣,說出來的話不知道是安慰我還是安慰他自己。
“沒事的,别怕,爸爸帶你回家。”
“喵喵喵!”我發出慘厲的尖叫。
不要,我不要回家,不要被絕育!
我扭頭哈氣,露出尖銳的牙齒,裝作要咬他的樣子逼他松手。
甯琛看着我,一根手指伸到我面前:“你要咬我嗎?”
我被他一句話問住,保持着張嘴的樣子不知所措。
*
我被他帶回家。
這一路他異常沉默,沉默到令我心慌。
回到家,他把我放下,然後沉默地給我開罐頭,也不說話,就那麼直直看着我。
我也不動,和他大眼瞪小眼,好像誰先出聲誰就輸了。
最終還是他認輸,先出聲:“不餓嗎?”
當然餓。
我連忙低頭啃罐頭,在外那麼久,吃到熟悉的罐頭味莫名好感動。
我不知道他在以怎樣的目光看我,他隻蹲在一旁一聲不響地看我吃完整個罐頭,讓我覺得詭異且不安。
見我停止,甯琛伸手摸我腦袋,輕輕地按揉:“甯小滿。”
他好像第一次這麼平靜地喊我全名。
我擡頭看他。
下一秒,我被捏着後頸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