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我隻同感到他的難受。
甚至想,如果三花能活下來,我願意和甯琛一起養它。
三花的檢查報告都是陰性,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沒什麼精神,也不怎麼動彈了。
醫生開了高糖和益生菌,強行給三花喂了藥,對我們說:“聽天由命吧。”
我們帶着小貓崽回家。
三花拼命在甯琛手裡嗅聞着,好像想在生命的最後努力記住他的氣味。
甯琛想把三花放回貓窩的時候,它還在很不舍地小聲叫喚,它已經太累了,連聲音也變得微弱。
淩晨三點,甯琛爬起來看貓,發現三花早已沒有了呼吸和心跳。
甯琛手捧着三花的屍體,情緒終于崩潰,眼淚奪眶而出:“小滿,它死了,我沒能救活它……”
我擦掉他的眼淚:“甯琛,别哭,它會記得你的。”
“可它還是死了,我以為能活下來的……”甯琛紅着眼眶,聲音哽咽,“它才那麼小,那麼多好吃的沒吃過,連睜開眼都那麼短暫,我以為它能健康長大的……是我做的不夠好嗎?它早上明明睜開了眼睛……”
生死有命,這就是貓的生存法則。
甯琛已經很盡力了。
我們在半夜出門,帶着三花去附近的公園偷偷挖坑,甯琛親手把它放進坑裡。
甯琛說:“對不起,沒能救活你,希望你在那邊快樂、健康。”
他太善良了,表面大大咧咧神經質,實際心思敏感細膩,為會自己救不活一隻小貓而自責難過。
我看見他流淚的眼睛。
這一刻才突然明白人類眼中死亡的悲傷和無奈。
回去後,甯琛一直情緒不佳,整個人籠罩着一股淡淡的悲傷。
我吻了他流過淚的眼睛。
他顫顫擡起眼看我。
我說:“貓的一生最多不過十幾年,如果我隻能陪你十幾年,我死掉的時候,你也會很難過吧。”
甯琛猛地抱緊我,聲音哽咽叫我的名字,說不出其他的話。
我抱着他說:“可我也覺得,人類一生将近百年,可以養好多貓,我并不會是唯一,在我走後,你依然可以養其他的貓。”
“不養了,再也不養了……”甯琛的淚落在我頸側,他顫抖着說,“我沒法接受你離開,小滿。”
“我們總得為産生羁絆而付出悲傷的代價,”我輕吻他的後頸,柔聲道,“我很幸運能遇見你,不管是做貓,還是做人。我想三花也一樣,所以不要太難過。”
就算有一天我離開,也不要太難過。
我不願再見他流淚的眼睛。
我希望他是幸福的。
*
以前我從未去想過人和貓壽命不相等的事,和甯琛在一起算是臨時起意,沒考慮過太長遠的未來,走一步看一步。
但經過昨晚,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們之間壽命的不同。
我問章甜妖靈的壽命有多長。
她回答我說平均三百年。
原來不止人和貓壽命不相等,人和妖也是如此。
我是貓的時候,甯琛要接受我某一天會離開。而如今,如果一生順遂的話,我需要接受甯琛比我先走。
我發現愛并不是要去慢慢想清楚的,可能在我看見甯琛傷心的那個瞬間,想到失去他以後漫長的一生,再也無法見他一面,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氣時,才意識到愛早已經刻骨。
妖靈裡存在一種生死契約,能讓妖靈完完全全地屬于愛人,一旦和愛人締結此契約,就相當于将生死系在對方身上,算是一種殉情的手段。
以前我覺得,我一輩子也不會做這種蠢事,把生死挂在别人身上,為愛而死,多可笑。
可現在,卻心甘情願。
章甜勸我考慮清楚:“我知道談戀愛的時候會很上頭,但不要一時沖動。”
我說:“我沒沖動。”
章甜苦口婆心:“人類就算再愛,結婚也有可能離婚,如果二三十年後,你們分開了,可你的命依然系在他身上,生死都不由自己,你真的想好承擔這個風險了嗎?”
我:“我清楚。”
章甜勸了我很久,可我态度堅決。
最後她頭痛道:“我實在不理解,你一隻貓怎麼能愛成這樣。”
是啊,一隻貓怎麼可以愛一個人類成這樣呢。
動物的天性從來都不是為愛而活的。
生存才是貓的第一要義,怎麼能把生死系在别人身上。
可是,沒有甯琛的一生,我該如何去釋懷。
就像他那天顫抖着抱緊我,對我說“我沒法接受你離開”。
我想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