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居然是他!
那時周梨剛進文工團半個月,每天接受基礎的柔韌訓練,練個劈叉,簡直把兩條腿弄得不像是自己的,而是機械腿安裝上去的。
适應了兩天,才感知到腿是自己的。
當時其他人都在排練《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周梨隻能在一旁看着,跟着學幾個動作。
有天晚飯時間回大院,周梨走在路上,見天上一輪圓月高高挂起,皎潔的月光傾瀉下來,往常熱鬧的籃球場此時空無一人。她一時按捺不住,在籃球場的一處角落跳起了那支舞,一邊跳一邊哼唱:“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
她太沉浸在舞蹈中,跳完之後,一旁的樹下突然有個男人呵了一聲:“跳得還挺好。”
周梨吓了一跳,看向樹下那道黑影,借着朦胧月光,隻能模糊看見對方的輪廓,她尴尬得直摳腳趾,又慶幸别人看不清楚自己,趕緊扭身跑開。
回想至此,周梨疑惑,難道那晚在樹下看她跳舞的男人就是他?
很有可能啊,拖腔帶調的語氣非常相像,還有暗淡夜色中的臉型輪廓也十分相似。
周梨心裡橫了橫,是又怎麼樣呢?她是舞蹈隊的,在月下獨舞,又不是什麼丢人的事。也或許他根本沒認出來,是因為潑水的事,覺得大家都住一個大院,就好心送她一程。
不管這些了,周梨隻當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回到哥嫂家,哥嫂正等着她開飯。
嫂子問:“把小張送上車了?”
“嗯。”
“那就好,趕緊洗手吃飯吧。”
……
相親這一部分,周梨覺得應該是過去了。沒有人問她怎麼樣,更沒有人催她表态說行還是不行。
文工團8月底要去内蒙古的一個空軍基地演出,這一趟是遠差,得坐很久的車。周梨坐在軍用卡車上,感覺屁股都颠成了好幾瓣兒。
團裡幾個骨幹,比如雙C那兩位都被安排不用去,李春燕私下抱怨說:“她們不舍得吃這種苦的,團領導特别照顧她們。”
周梨笑笑:“往好裡想,她們不在,我就補位,能跳三支舞。”
李春燕無語:“你是真喜歡跳啊。”
周梨誠實地道:“是挺喜歡跳,而且我也沒去過草原。”
李春燕說:“那邊沒什麼,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風巨大,吹得人皮膚簡直要裂開。”
軍車開了将近十個小時,從早上五點,到下午三點,一下車,大家又馬不停蹄地準備妝發,上台表演。
這裡果真如李春燕說的那樣,視野開闊,但是風巨大,簡單搭着的舞台一直在搖晃,周梨跳舞的時候,時刻提心吊膽,害怕背後這塊闆子會随時砸下來。
又安慰自己,這塊闆子并不重,用手撐一下應該能擋住。
好在基地的戰友們非常熱情,這多少消解了大家的旅途疲憊。
駐紮在基地的隻有一個連隊,演出結束後,有人駕駛一架軍用直升機從京市那邊飛過來,停在基地。
這裡十分開闊,大家也沒有在師部那麼拘束,周梨想去看看那架直升機,在它平穩落地後,她便和團友一起跑過去看熱鬧。
駕駛艙門打開,從機上下來一個飛行員,個子挺高,戴着頭盔、墨鏡。
接應的小戰士叫了聲:“排長。”
飛行員摘下頭盔道:“上去搬物資吧,你們要的我都捎來了。”
“是。”小戰士招呼了兩個人上去搬物資,把成筐的蔬菜、水果,還有啤酒、藥品一一搬下來。
飛行員走向大家,手裡拿着頭盔,隻留一副墨鏡挂在臉上,長腿玉立,步履生風,整個兒一飒爽英姿。
周梨看過去,怔了怔。
不是因為對方的帥氣迷人,而是,他怎麼像那個人。
走近了一看,果然就是他。
他站在距離周梨兩三米的地方,摘了墨鏡,笑道:“挺好,今天沒潑水了。”
周梨尴尬不已。
有位歌唱家老師喊道:“小靳,沒想到是你送物資過來,還有啤酒,有這些東西,晚上的篝火晚會可就熱鬧了。”
靳嶼成給老師敬了個禮:“鄧老師,晚上得聽您盡情高歌。”
鄧老師道:“這容易,管夠。”
小靳?小進?站在一旁的周梨瞬間想起了什麼,目瞪口呆。
最近院裡傳出來的那位被領導催着提幹,又被家裡催婚的人,難道就是他,靳嶼成?
趙曉丹和陳悅時常在團裡聊一些八卦,漸漸的周梨也聽了不少,其中她倆談的最多的,就是靳嶼成。
靳嶼成從航空大學畢業後下了基層連隊,先從排長幹起,他會駕駛好幾種類型的飛機,個人能力很突出。他自己也非常喜歡飛行在天上的感覺,所以在領導決定給他提幹,讓他轉型去管理隊伍的時候,他不大樂意,覺得當個排長就挺好,能時不時駕駛飛機,幹個幾年再提不遲。領導做了無數思想工作,他也無動于衷,最後領導一通電話打到了他父母那兒。
他的父母遠在西北,鞭長莫及,管不了這個桀骜不馴的兒子,便開始催他早日成家,讓他學會為家庭、集體考慮,而不是凡事隻顧自己,搞個人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