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徊歎氣：“你把輪椅落下了。”

嚴理默默掉頭，回到楚徊家門口，才發現楚徊今天用的是手動輪椅，楚徊再一次現場教嚴理拆輪椅。

嚴理坐回駕駛座，問：“今天怎麼不用電動的？”

楚徊說：“電動輪椅我自己沒法拿上車？”

嚴理：？

楚徊指了指旁邊的綠牌車：“那個就是我的車。”

嚴理：？？？

楚徊無語：“拿出你的駕照，看看背面，C5是什麼？”

嚴理沒帶駕照，但是他有百度，C5駕駛證為右下肢和雙下肢殘疾人機動車駕駛證，準駕車型為殘疾人專用小型自動擋載客汽車。

嚴理讪笑，沒話找話：“那挺好啊，新能源車也能改嗎？”

一個白眼送給他。

到了複健中心，楚徊拒絕了嚴理抱他下車，讓嚴理頂住輪椅，先把一條腿搬下車，然後用右手拉住門頂的拉手，把自己往外挪了挪，再一手撐輪椅一手撐副駕駛座位，把自己轉移上了輪椅。期間楚徊的腿抖了幾下，楚徊沒管，還是完成了轉移。嚴理看得心驚膽戰，忍住了才沒伸手幫忙。

楚徊看了嚴理一眼，自己劃輪椅進了複健室。嚴理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殘疾人，心裡有些震撼，不過他也看得出來，楚徊在這裡都算殘疾程度比較重的。楚徊先脫了防曬衫，嚴理第看到楚徊左手小臂上的疤痕，瞪大眼睛問：“這是什麼？”

楚徊用關愛傻子的眼神看着嚴理：“這是手術的疤痕。”

“為什麼這裡也有？”

“這麼大的車禍，不可能隻傷到一個地方啊。”

複健師笑着迎上來，讓楚徊自己轉移到複健床上躺好，對嚴理說：“家屬可以學一下按摩手法呀，病人自己按摩很難到位的。”

嚴理趕緊點頭，站到另一邊，抓住楚徊另一條腿，有樣學樣起來。

很好，今天沒用導尿管。嚴理想着，手漸漸往上，滑過裆部。這是什麼？所以這是紙尿褲？嚴理偷偷看楚徊的臉，楚徊正看着天花闆，面無表情。還好還好，他沒發現。

複健師倒是一邊按摩一邊說：“阿徊，你還是要練習定時定量喝水和定時排尿。”

楚徊說：“上班嘛，沒有那麼方便的。”

嚴理接茬：“那就别上班了呗。”

楚徊馬上說：“那不可能。”

接下來，楚徊在複健師的幫助下練習了翻身、坐起、跪趴、爬行。嚴理才發現，普通人根本不會注意到的簡單動作，對楚徊來說都是一項巨大的工程。比如他坐在床邊的時候，隻能弓着腰用手撐着床面幫忙保持平衡，一旦兩隻手一起擡起來，就會倒下，嚴理大約明白為什麼楚徊總是緊緊貼着輪椅靠背了。嚴理還發現，楚徊的左手力量很不夠，用手撐起自己的時候經常會倒向左邊。親眼見過楚徊這麼多的無能為力，嚴理心裡難受，楚徊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

練習了一個小時，楚徊坐回輪椅，朝嚴理勾勾手指，指指背後。嚴理心領神會，拉開輪椅背後的包，先拿了毛巾給楚徊擦汗，又把保溫杯拿出來，按開蓋子，讓楚徊用吸管喝水。嚴理蹲在輪椅邊“汪”了一聲，楚徊拍拍嚴理的頭，誇他：“好狗狗。”

複健師走過來，蹲下身對楚徊說：“我們新上了一個外骨骼機器人，你試一下，正好也是站立項目，就不用再練站立床了。”

楚徊點頭，說：“我先去換一個。”

複健師起身去準備機器，楚徊往衛生間去了，嚴理跟上，楚徊說：“你不用跟來。”

嚴理說：“我幫你。”

楚徊歎氣：“阿理，你不能幫我一輩子。”

嚴理忙道：“我可以。”

楚徊看着嚴理的眼睛：“你不能剝奪我自理的權力。”

嚴理“啊”了一聲，有些羞愧，停下了腳步。

楚徊換了紙尿褲和T恤出來，複健師幫他轉移進了外骨骼機器人，從胸到腳綁好了一堆固定帶，打量了一下嚴理，說：“你站到他面前，等下他站起來會頭暈，讓他靠一下。”

嚴理趕緊貼着楚徊站好，機器慢慢升起，楚徊的臉色果然不好。嚴理輕輕擁抱楚徊，讓他把頭放在自己肩膀上，心裡五味雜陳，這遲來的擁抱竟然是以這種形式得來，既不體面，也不溫情，隻有滿滿的無力。

楚徊很快緩了過來，複健師啟動了機器，在後面控制着方向，嚴理在楚徊前面倒退着走，看着楚徊在機器的支配下邁着步子朝自己走來。仿佛懸浮在半空中的感覺讓楚徊有些緊張，他緊握着扶手，表情也緊繃着。

走了幾圈，複健師幫楚徊坐回輪椅，說：“這個機器你也可以買一個，一方面代替站立架，保證每天的站立時間，避免骨質疏松，另一方面增加運動量，對緩解痙攣、保持肌肉、養護神經都有作用。”

楚徊看了一眼機器，說：“沒有地方。”

嚴理心裡動了一下，沒說話，隻是趁着楚徊去換紙尿褲的功夫加了複健師的聯系方式。

楚徊感知平面以下并不會出汗，所以換了紙尿褲和T恤之後就可以走了。來到車旁邊，看着明顯脫力的楚徊，嚴理沒等他動作，直接抱他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