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義如連聲推辭道:“萬萬不可,上次收了你的錢已是慚愧。我官職太低,幫不上二小姐太多忙。”
江瑜還是堅持,“蔣主事願意幫我,我已是感激不盡。你母親治病要花不少錢,你平日在刑部需要應酬和打點的地方也很多,光靠俸祿怎麼夠?總不能同僚家裡有喜事請你去赴宴,你連禮金也出不起吧?”
蔣義如面上一曬,他平時的确有意避免這些交際,正是出于囊中羞澀。
江瑜把錢袋留在桌上,轉身走出酒樓。街道依舊熙熙攘攘,她帶着玉影一路使了些輕功,在快到寺廟的時候才裝作從人群裡擠出來的樣子。
“江妹妹,你去哪了?我們都到了一會兒了。”孟昭宛走上前,關切地問。
“人太多了,我被擠得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才走出來。”江瑜回道。
孟昭宛并未多想,将手裡東西遞過來道:“那我們先寫願望,給你筆墨。”
其他人都在認認真真地往紙條上寫祈福的話語,江瑜立在一旁,心裡想的卻是蔣義如方才說的那些話。
如果當今刑部尚書,也就是梁行章真的在裴家出事後行陷害之實,那麼他究竟是出于私怨還是受人指使?更重要的是,放火一事有他的參與嗎,他究竟是落井下石還是蓄謀已久?他會是那個傳說中的梅公子嗎?
江瑜不自覺捏緊了手裡的燈籠。她想,前兩日突然暴斃的富商會不會與這個梁行章有關系?人一死,許多線索也都跟着斷了。可是……江瑜心裡猛地一顫,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尋常人在聽說“逛青樓”這類的舉動都會很自然地聯想到是去尋歡作樂,尤其放在男人身上。江瑜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萬一那富商去青樓根本就不是為了喝花酒呢?青樓裡人多眼雜,是個絕佳的會面與傳遞消息的場所,那些女子的人際關系很複雜,場所又固定不變,作為中間人是再合适不過的。
也不知道江渙之審琴心審得怎麼樣了,不過江瑜總覺得那隻是個幌子。就像蔣義如說的,太順利就意味着有詐,會不會富商真正想見并且實際見到的其實另有其人?就算他沒有刻意見誰,那下毒一事至少可以斷定發生在青樓。
轉瞬之間,江瑜就在心裡做好了決斷,她要扮成男子,親自去青樓看看!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江瑜并未注意到身邊有人已經點燃了火折子。當那噩夢般的灼燒熱氣撲過來時,江瑜倏地一驚,渾身都僵住了。
拿着火折子的少女湊過來左看右看,問道:“你怎麼一個字都沒寫?”
江瑜認出這人就是當日在宮宴上穿着鵝黃色襦裙的女孩,她緩緩往後退去,離她那火折子遠了些,“我沒有願望。”
“那你總得點燈籠吧。”火光又離江瑜近了些。
江瑜的面色已經發白了,她一把扶住身邊的翠竹,穩住身形道:“玉影幫我點。”
“擺什麼譜呀,誰還沒個丫鬟了?”面前女子小聲嘟囔道,她熄滅了手裡的火折子,嘴裡還在喋喋不休:“我梁音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矯情的人。”
江瑜怔了怔,忽地擡起眼:“你姓梁?”
“是啊,堂堂刑部尚書之女。”梁音還以為江瑜被她的身份所震懾,下巴擡得更高了。
“誰還不是個尚書之女了?”一道女聲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站出來說話的是個與江瑜年紀相仿的女子,她在兩次宴席中都出席了,但江瑜對她印象不深。她走到梁音身前,故意拿腔拿調地道:“吏部尚書之女,徐绫。”
梁音本來有些瞧不上江瑜這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想抓住她的錯漏借機取笑。可誰知半路冒出個根正苗紅的徐绫,她臉上青白交加,自知理虧,“哼”了一聲就扭頭走了。
徐绫走過來道:“别理她。上次宮宴,你還沒到的時候她就在背地裡說你是野丫頭,這次也存心找茬。我早就看不慣她了。”
江瑜一點也不介意别人在背後如何說她,隻不過面前這個徐绫說話行事都很直率坦蕩,倒是對她生出了幾分欣賞之意。
“多謝了,我叫江瑜,是江家……也就是蒼冥将軍的妹妹。”
“我知道你。”徐绫接過江瑜手裡的兔子燈,主動幫她點亮,還踮起腳挂到了樹上。可她剛一落地,忽然“哎呀”了一聲,抱歉道:“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你不是什麼野丫頭,那是梁音胡說的,我們其他人都沒這麼想。”
江瑜徹底笑開了,她眉眼彎彎地道:“沒關系,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