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瑜還是以去找徐绫為由出了門。
到達徐府,兩個女孩挽着手笑嘻嘻地走進内院,等房門一關,江瑜就會悄悄從後門出去。就像一隻被放出牢籠的鳥兒,江瑜可以盡情地去做她想做的事了。
江瑜戴上惟帽,最先去的是一處隐秘的客棧。她前一晚将采薇和香雲安頓在了這裡。
上了二樓,按照先前約定的暗号,江瑜叩了四下門。房内的人本就警醒着,一聽這聲響,立即走過來打開了門。
江瑜身邊還站了一個人,她笑着道:“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采薇和香雲俱是怔住,眼中也頃刻間噙滿了淚水。江瑜推了一把同樣怔愣的琴心,溫聲道:“去吧。”
三姐妹驟然團聚,過了最初的不可置信後,她們抱在一起,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不敢眨眼地互相瞧着,像是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好的事一般。
等三人心緒稍緩,江瑜才開口道:“你們這幾日就住在客棧,我會派人保護你們。吃住都不用擔心,我付過錢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采薇站出來道:“餘小姐,多謝你願意收留和照顧我們。可如今蕙娘一定在滿城尋我們,既然你不願讓我們再回青樓,那何不出面将我們的賣身契贖回來?”
“這幾日還不行。”江瑜自然考慮過要為她們贖身,隻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尋她們的恐怕除了蕙娘還有梅公子的人,她們的處境隻會十分危險。
江瑜道:“我已經不太方便再用餘公子的身份出面了。不過我之後會另想法子,等别的事情解決了就會為你們贖身。”
安頓好這頭,江瑜讓玉影去打聽漕運船的後續消息,她自己則回了徐府。同徐绫一起在桌上挑挑揀揀,江瑜還記着前一日江渙之說的那些話,心裡想着要給他繡個香囊。
到了晚上,江瑜該回府了,她的香囊也繡好了。
來了江家已有許久,江瑜也習慣了江夫人常年禮佛所用的線香氣味。她往香囊裡塞了許多安神的香料和草藥,直到塞不下了才罷手。
來到前院書房,江瑜站在門口張望許久,見江渙之專注于公務,一時不敢進去打擾。
後來還是江渙之看見了她,招了招手道:“過來。”
江瑜故意背着手走進去,到江渙之身前了才把手裡的香囊拿出來,往前送了送:“這是我繡的,送給你。”
等看清了江瑜手裡的東西,江渙之噗嗤一笑,哭笑不得地道:“你啊,怎麼做什麼都貪心。一個小小的香囊也要塞那麼滿,你是不是嫌我的劍還不夠重?”
江渙之小心地解開繩結,把裡面的茱萸和菖蒲拿出來一些,再撫平香囊,總算得以看清上面繡着的圖案——那是一道奔流不息的江水,波瀾壯闊。按理說如此湍急的水流中應是看不見魚的,江瑜卻偏偏在裡面畫了許多小魚,鱗片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光芒,很怡然自得的樣子。
江水是江渙之,裡面遊弋的小魚自然就是江瑜了。江瑜繡工不錯,這幅圖案被她勾勒得栩栩如生。見江渙之極其認真地凝視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果然還是少裝些更好看。”
以前都是江渙之怕江瑜無聊,在邊境給她搜羅來許多稀奇玩意。說起送禮,這還是江瑜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給他準備。江渙之越看越喜歡,站起身道:“來,給我挂上。”
江渙之腰間的蹀躞上隻有佩劍和兵符,江瑜鄭重地把香囊挂上去,将有圖案的一面放在外面。正系着結,頭頂上方忽地傳來江渙之的聲音:“北漠使臣這兩日便要走了。”
江瑜擡起臉:“這麼快?”
驟然擡頭,江瑜才發現兩人的距離原來這麼近。她差點撞到江渙之的下巴,喉結在眼前清晰地滾動一下,突如其來的男子氣息讓江瑜有一瞬恍神,她下意識往後退去,卻忘了手裡還握着江渙之的腰帶,一勾一帶之間,江瑜猝不及防地往後仰去。
感受到後背多出來的溫熱,最後還是江渙之用寬大的手掌托住了她。江瑜穩住身形,不敢再擡頭,手裡動作愈發快了。
“北漠人一日不走,有心之人就一日不會罷休。他們想要破壞這來之不易的休戰。”江渙之的嗓音有些低啞,“如今阿史那圖爾也擔心自己會小命不保,雙方達成共識,各退一步,也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江瑜已經替他挂好了香囊,她後退一步,若有所思地道:“哥哥,這世間為什麼會有人希望有戰事?不是為了擴張領土或是宣揚國威,單純就是為了戰争本身。身為當權者,難道不應該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
江瑜才剛回到京城不久,卻已經對朝堂、對這個世道充滿了失望與不解。這與她從書裡看到的不一樣,也與她爹自小教導過的那些截然相反,莫非這世上當真就如此黑白不分,是非颠倒?
“之所以要攪渾這池水,無非還是要從中謀利。每年花在軍費上的花銷何其巨大,是個從中斂财的好路子。”
江瑜蹙起眉,她想起了父親死後的罪名,其中也有一條是挪用赈災款。時移世易,可很多事好像依舊還是離不開一個“錢”字。
她追問道:“你認為他們隻是想從中斂财?甚至連權勢也不為,隻單單為了錢财?這些人當真是無惡不作,膽大包天。那會不會……這就是謀害裴家的幕後主使?”
江渙之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瑜,他坐回書案前,拿起狼毫,走筆遊龍地寫下一個字。
“我也是不久前才想通了這一點。火燒裴家,巧立罪名,在軍營和比試的人身上動手腳,妄圖破壞報聘,陷害于我……這樁樁件件,全都離不開這個字。”
紙上赫然是一個“梅”字,江瑜倒吸了口涼氣:“你的意思是,這些事情全都是梅公子做的?”
江渙之不置可否,隻是道:“至少可以先從一件事入手。那日在校場比武,有人在阿史那圖爾的親衛身體裡下毒,讓人癫狂的毒。”
“你查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