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郁家幫襯好幾年,能把自己養得白白淨淨,又如此鮮活,實在是個很難讓人不注意的小孩。
不知不覺間,梁矜言在玄關站了許久。
窗外的雨已經漸弱,隻是偶爾還有閃電。一道強光劃過落地窗外的整片夜幕,收起雨勢幕的巨大雷聲緊随其後。
沙發上的人身體一抖,被吵醒了,下意識想翻身,卻直接從沙發滾落。
重重掉在了地毯上。
目睹這一切的梁矜言:“……”
怎麼看起來沒那麼聰明了?
郁叢正夢見自己被向野和顔逢君追着跑下宿舍樓梯,但樓梯一層層沒有盡頭,他拼盡全力往下跑,卻越來越絕望。
突然之間一聲巨響,樓梯炸了。
他也醒了。
一陣天旋地轉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肩膀砸在地上,幸好有地毯墊着,隻是有點疼而已。
郁叢試着爬起來,然而右邊身體已經在沙發上被壓僵了,尤其是右手,沒什麼知覺。
血液緩緩恢複流動,僵住的地方也恢複知覺,然而帶來了針紮似的痛。
郁叢一張臉皺巴巴的,從地上站起來之後,冷不丁瞧見玄關口站着個人。
他被吓得後退兩步,差點又摔倒。
竟然是梁矜言?
男人衣着仍舊一絲不苟,但趕路的些許疲憊還是透過倦怠的神情顯露出來。發絲也沒往日服帖,落了幾縷,多了些随性慵懶。
不是……天還黑着吧,梁矜言怎麼回來了?而且司機不是說,梁矜言基本不來這套房嗎?
郁叢反應過來自己還松松垮垮穿着浴袍,趕緊攏了攏。
被強行從睡夢中吓醒,他腦子混沌一片,沒察覺出自己這副模樣看起來相當狼狽。
梁矜言的眼神從小孩亂糟糟的頭發,掃到眼下的隐隐青黑,再向下看了看皺巴巴的浴袍。
他沒忍住,驚訝到挑了挑眉。
兩天不見,那麼機靈一個小孩都快變癡傻了。
無神但依然漂亮的雙目飛快瞄了他一眼,然後垂眸。
聲音低低地說了句:“梁總晚上好。”
可憐巴巴的,像路邊的流浪棄犬。
他想過郁叢會很可憐,但最多隻是表情可憐而已,沒料到會這麼慘,就像被誰狠狠欺負了一頓。
梁矜言注意到了小孩手背的指關節,本該愈合了的傷,結出來的痂又破了,周圍有些紅。
他開口問:“跟誰打架了?”
郁叢垂着腦袋,悶悶答道:“沒打。”
“那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郁叢表情凝固了一瞬,左手蓋住傷痕,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模樣。
“就是……就是不小心被人撕掉了創口貼而已。”
梁矜言慢條斯理脫下大衣,一副要好好聽人說話的架勢.
又問:“怎麼不小心撕的?”
郁叢:“……蹭掉的。”
“怎麼蹭的?”
郁叢被梁矜言的話逼得一步步退讓,到這裡已經有點答不出來了。
一想到之前在黑暗裡跟向野貼那麼近,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越想越羞恥。
他無意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卻聽梁矜言道:“手腕的指印有點明顯,被抓得很疼嗎?”
“也不是很疼……”
郁叢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梁矜言在套他的話。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隻有一片紅,哪兒來的指印?
梁矜言又脫下西裝外套,隻留了襯衫和深灰色的西裝馬甲,露出了練得恰到好處的肩胸,以及勁瘦的腰。
之後不緊不慢朝客廳走來,在他面前兩米遠的位置停下,目光緩慢地将他從頭到腳都掃了一遍。
郁叢頂着這種目光,覺得自己哪兒都不對勁,甚至開始懷疑浴袍帶子松了。
他悄悄伸手下去,打了個死結。
梁矜言似有若無輕笑一聲,然而目光依舊如有實質,隻要這人想,就能給人喘不過氣一般的壓力。
郁叢心想,要是梁矜言這張惡毒的嘴裡又吐出冷嘲熱諷,他隻能抑制罵回去的沖動。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他總不好太放肆。
所以他還是祈禱梁矜言不要陰陽怪氣吧。
沉默了片刻,男人終于開口:“羊入虎口啊,郁叢。”
他一愣,擡起頭來露出疑惑的眼神。
“您說誰?”
“當然是說你學弟,”梁矜言又露出了令他熟悉的溫和笑意,“竟然把你手都捏紅了,真壞,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