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榻後準備處理宮裡的庶務,清晨方起,寒意浸潤,她有些畏寒,宮娥匆匆來報:“殿下,大公主跪在宮外,說是來給您請罪的。”
李珵是先皇後屬意的儲君,更是先皇後親自養大的孩子,規矩禮儀都是最好的。
匆匆出殿,一股冷風襲來,她不覺打了寒顫,而李珵隻着一身單衣,跪在中宮門口。
見到她,立即叩首,舉止得體,從她輕顫的動作中看出她的愧疚,臉頰更是羞得發紅,低低與她道歉:“殿下,兒臣來與您道歉,那日,并非是針對您。”
她俯身,将李珵扶起來,觸碰到她冰冷的雙手,微一蹙眉,便牽着她的手往殿内而去,淡淡道:“我知你的好意,不可胡來,還疼嗎?”
李珵低着頭,舉步沉穩,十四歲的孩子彰顯出不一樣的老成。
入殿後,她松開李珵,與女官吩咐一句,女官退了出去。殿門合上,李珵便又跪下,深深叩首,一再道歉,悄悄地說:“将來,我會讓殿下出宮的。”
這句話是妄言,她是皇後,将來無論是誰登基,她都是太後,一入宮門深似海,哪裡就能輕易離開。
她坐了下來,靜靜地看着李珵。眼前的孩子乖巧極了,烏潤雙眸賦予着乖巧,肌膚蒼白,絲毫看不見那日的倔強。
如果養個女兒如此,她也是樂意的,但她二人之間僅僅相差五歲,做不成母女。
李珵直挺挺地跪着,帶着歉疚,她過意不去,起身去拿了傷藥,告訴李珵:“陛下賞了我許多傷藥,聽說都是最好用的,我看一看你的傷,這些藥也帶回去。”
“不、不用的,我、我有。”李珵忽而成了結巴,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如果細細去看,她的眼底掀起漣漪。
可沈懷殷已變得感情遲鈍,看不懂那樣的表情代表着羞澀。
沈懷殷堅持,搗鼓着自己的瓶瓶罐罐,找出一瓶最好的傷藥,一面說:“我用過這個,傷口愈合得很快。”
說完,她去看李珵,李珵也在看她,兩人四目相接,她的神色不變,李珵古怪的看着她。
最後,李珵站起來,随着她進入内寝,将外袍褪了。
白色的中衣上浸着血,看得觸目驚心,李珵也疼得皺眉,她不解道:“與陛下争執有何用?”
“你是你,先皇後是先皇後,你們不一樣。”
沈懷殷靜靜地看着她褪下中衣,露出脊背上的血痕,過去半月,傷口依舊猙獰。
太後回神,低頭凝着面前扮可憐的新帝李珵,一眼戳破她的小心思。
“你若停了,李瑜不會罷休。”太後提醒她,語氣淡淡,沒有感情,從最切實的情況出發,她若這麼做了,李瑜第一個蹦出來反對,屆時,局面就會很難收拾。
她見新帝還跪着,掃了眼左右,左右便退了出去,将殿門合上。
李珵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口郁悶,太後神色淡淡,無悲無喜,像是飄逸的谪仙,不懂人間的感情。
她明明是有感情的,初見面的時候,笑意春風,如今變成了一塊木頭似的菩薩。
“太後,我跪着,您心疼嗎?”
太後輕輕笑了,笑容淺淡,似對人間俗事不感興趣:“你自己要跪的。”
李珵氣得自己爬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太後:“你都不心疼我,你心口疼不疼?”
她在教她,想讓她找回自己丢失的情感。
太後搖首,為什麼會覺得心疼呢?
李珵氣走了,忘了一起用膳食的事情,轉身回紫宸殿處理政事。
剛坐下,女官領着一大夫入内,李珵親自召見,将太後的病情說了一番,大夫是一女子,聞言後,詢問她:“她是不是時常判若兩人?”
李珵點點頭。
“這是心病,陛下。”女大夫說,“她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李珵緊張地握着手,索性敞開說:“她容易被刺激,而後模仿其他人的言行舉止。”
大夫似乎從未聽聞過這樣的病情,一時無言,道:“能否讓我診脈試試?”
“好。入夜帶你去。”李珵答應下來,太後夜裡常做夢,夢魇纏身,哪怕是白日裡沉穩。
她等着入夜,未曾想到,午後長樂殿的小内侍匆匆跑來,面見新帝,聲音中帶着惶恐:“太後、太後她……”
發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