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是一顫。
沈明書想解釋,皇後越過她,徑直走向殿内。
此刻别管她是皇後還是太後,沈明書匆匆跟上去:“皇後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樣。”
季明音不認識沈明書,不予理會,繞過九扇落地屏風走進内寝,望見了床上擺着的衣衫。
目光微轉,落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人身上,沈明書張了張嘴,李珵自己迅速坐了起來,臉色發紅,漆黑的眼珠子一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看着皇後。
她反應有些慢,渾身發熱,聽着皇後涼薄的聲音:“臣妾以為陛下病了,看來陛下很好。”
沈明書眨了眨眼睛,示意女醫趕緊離開,自己朝皇帝行禮:“陛下,臣先回去,您與皇後解釋。”
“不必。”季明音微微一笑,眼窩内陷,勾起幾分涼意,轉身要走。
李珵不知怎地,反應突然敏銳,忙跳下地,三步并兩步地跑過去,伸手從身後抱住她。
陰雨的天氣,不論是從哪裡來,衣衫都沾染了濕意,渾身都是冷的。可李珵一靠近,季明音覺得一股熱意襲來,她下意識牽住她的手,手都是熱的。
念頭才轉,李珵轉到她的面前,臉色紅的發燙,對上了季明音的眼睛。
如她想的那樣,這雙眼睛毫無溫度,皮膚白皙的美反而顯得她高高在上,輕易碰不得。
李珵大腦空白,緊緊攥着她的手,想解釋,不知怎麼說,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反而是黑沉沉的眼珠子無措地盯着季明音,透着一股莫名的脆弱。
季明音在這時掙脫開她的手,擡起來,李珵吓得閉上眼睛。
那隻冰冷的手沒有打她的臉,而是溫柔地貼上她的額頭。同樣是觸碰,可她的動作比沈明書溫柔多了。
先是輕輕地貼着額頭,繼而是臉頰,最後是脖頸。
“陛下怎麼發燒了?感染風寒?”季明音語氣輕輕,按理來說,這幾日隻是有些涼,不至于到風寒高熱的地步。
李珵搖首:“與風寒無關,是些舊疾,你怎麼來了?”
“方才那人是誰?”季明音緩過神來,李珵還未曾昏聩到如此地步,便道:“陛下再召回來。”
“不要,我要你。”李珵趁機貼近,可憐兮兮地抱住恍惚,試圖讓她心軟,“我肩膀疼背疼,你給我揉一揉。”
季明音犯難,感覺到她身上滾燙,炙熱的溫度燙得她渾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貼過來的一瞬,感覺自己身上的血都被燙熱了。
她試着推開李珵,李珵像狗皮膏藥一樣粘在她的身上,嘴裡念念有詞:“我不想讓你知道的,是你自己偏要過來,你既然知道就不能跑了。我肩疼背疼腰疼,哪裡都疼。”
“怎麼會哪裡都疼呢?”季明音被她攪得心煩意亂,聽着她無力的聲音,也不好拒絕,但挂在她身上也不行。
“哪裡都疼,我疼了好幾日,疼得都發燒了……”
“你自己要過來的,你來了就不能走。”
“你自己找的,不是我矯情也不是我使苦肉計。”
魔音穿耳,吵得季明音頭疼不已,她猜到李珵病了,但沒想到會是眼前的情景。
她擡手,在李珵脊背上拍拍,幾日不見,單薄中衣下罩着的身子越發瘦弱,掌心撫摸之處,猶如美玉碎珠。
“先回去躺着。”
“不想躺着,躺着也疼。”
季明音:“那就疼着。”
李珵頓了頓,退開一步的距離,不甘地看着她:“你不來的話,她給我按,我就不會疼。你把人趕走了,還這麼兇着我?”
季明音理屈,轉頭不去看她,臉色卻在慢慢地變紅,冰肌玉骨下光麗秀人。
“你、我不和計較。”李珵眼看無果,好脾氣地給找台階下,再度抱住了皇後,聲音輕了許多:“我要去前面,你替我更衣,好不好?”
她的臉色更白了,抱着季明音的手微微發抖,但她不想松開時手。
前兩年她難受的時候,幻想過沈懷殷來看她,摸摸她,每每入夢時覺得沈懷殷就在身邊,她很開心,沈懷殷終于來看她了。
可夢醒時,榻前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那是一場美夢,她在想,為什麼要醒呢。
一味沉睡,夢裡才是她的天堂。
季明音遲疑,她眼裡的皇帝聰明、明媚、威儀,但從來沒有露出過軟弱的姿态。病中的皇帝就像是滄海中的孤舟,漂浮許久,經曆過洶湧波濤,經曆過千難萬難,終于回到她的身邊。
季明音輕歎一聲,扶着她回榻躺好,将被子拿過來,給她蓋上,“事情交給沈相去忙,先休息。”
李珵不願意躺着,翻過身,趴在了枕頭上,齊腰的長發跟着滑落在枕畔,嘴裡嘀嘀咕咕問她的皇後:“你會為我擦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