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版的劇本送到她面前時,魏時有總覺得要完。陸珏是如何看待這份劇本的,編劇又是怎麼想的,她和邬斂究竟要怎樣把自己套進角色模闆裡。
不是和本人截然相反的角色,而是因為太貼近了,仿佛故事來源于平行世界的某對她們,又像陸珏一眼窺見她們短暫感情的未來。
最後一期《沒名字的她》錄制完也沒讓她産生這樣心驚肉跳的恐懼感,她像重蹈覆轍,時間為她倒轉到給姜流看劇本的那個晚上。
出演這樣的劇本,對她們來說是挑戰,原本不被看好的戀情此刻又蒙上陰霾。觀衆很難把角色和演員個人切割開,她們會再一次成為風暴的中心。
但從演員角度看,魏時有希望自己能接下這樣的劇本。雖然飾演的角色依然溫柔順從,沒有孤注一擲往上爬的野心,但在背叛後變得面目扭曲,盲目地追逐自以為的愛情的樣子很動人。
人在愛别人的時候最美麗,但不愛人的樣子也有着出世的冷清。
“邬斂,你想試着演這個角色嗎?”
魏時有沒在進門的時候就提出來,她選擇飯後小心地問出這個問題,而環在她腰上的手臂變得僵硬起來。
“是陸珏導演的戲嗎?”
“她已經找過你了嗎?”
魏時有還在想什麼借口能夠說服邬斂,但她還沒說出口就被邬斂打斷:“你希望我去嗎?”
“我覺得這種角色對我們來說也是挑戰,總不能永遠演校花學霸,不趁現在鍛煉演技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邬斂比她高一點,低下頭來親昵地想要用鼻尖碰她的鼻尖,但又退一步:“你沒想過嗎?演了這部電影之後會有什麼後果?我會被罵成什麼樣子,大家會把我和角色劃等号……”
“不會這樣的,觀衆會有自己的判斷……”
确實擁有潛在的風險,但魏時有依然想說服她,這部戲像把精美的瓷器放置在桌邊,時刻等待着它跌下去變成精美的碎片。每個人都是向瓷器伸出的手,一下一下把它推到危險的邊緣。
主角是瓷器。
“你如果真的喜歡我,你會讓我演這部戲嗎?如果換成姜流,你會讓她演這部戲嗎?你舍得嗎?你會讓她被抹黑嗎?”
很久沒有提起的姜流再次複蘇,像潛伏在這裡的幽靈,三年足夠讓她往後的人生都打上烙印。
“這件事和姜流有什麼關系……”
魏時有不明白對方的邏輯,她如果真的思索這個問題,邬斂會更不高興。但她也不好在邬斂面前貶低姜流:“她不喜歡演戲的。”
“如果她喜歡的話就輪不到我是嗎?”
這一刻,起碼這一刻,魏時有是覺得真心厭煩的。她覺得對方在胡攪蠻纏,她甚至找不到這種假設的意義,即使她知道邬斂在緊張。
“我們之間為什麼總要談論别人呢?”
她的表情依然平靜,但邬斂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像對着一個雕像在發瘋,無論說什麼對方毫無反應。
是我的錯嗎?
邬斂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她沒能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發現魏時有退後了一步。對方充滿防備地望着她。
她忽然覺得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姜流和我說的話,也一定和你說過吧?”
邬斂忽然不再叫她學姐,不再用甜膩的聲音來做糖衣,這樣冷淡的語氣讓魏時有覺得害怕。像打開兒童頻道,裡面卻在上演動物世界弱肉強食的厮殺。
“她說,我們肯定會分手的,說了很多次。”但即使我這樣說,你也不會對她生氣。邬斂等待着魏時有的反應,她不應該期待的,但魏時有依然平靜美麗地望着她。
甚至沒有過去的溫柔。
魏時有知道邬斂在期待她說點什麼,邬斂可能缺乏信心,可能期待她肯定地說愛。但魏時有沒法說那樣的話,她隻能脫口而出“姜流她就是這樣的人。”
“你不要理會她,姜流是……”說過無數次的辯白無力,魏時有想為姜流找補。她過去過得很可憐,可憐的人脾氣古怪一點是很正常的,不是嗎?
“你一直忍是因為你愛她,即使分手之後你也能這樣忍耐她,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呢?”
邬斂脫口而出,又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但魏時有沒像她找狗仔那時那樣溫柔而包容地說“沒關系”。
魏時有露出了悲哀的,仿佛被喂養的貓咬了一口的表情。但魏時有依然沉默着,在沉默裡邬斂明白過來。
她們本來就是各取所需,魏時有不是因為愛她才選擇她,她也不是因為愛才抓住魏時有。
她們踩在同一片冰面上,艱難地前行。
但誰也沒說分手,她們默契地小心翼翼地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
夜晚躺在同一張床上,魏時有摟她像摟一隻漂亮洋娃娃,摸着她的長發,邬斂維持着均勻呼吸假裝自己睡着。
這一刻,她依然期待着魏時有對她說什麼,但魏時有歎了一口氣。那口氣輕飄飄的,仿佛馬上消散,又沉重地壓在邬斂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