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額前的劉海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氣流猛地向後吹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衣角也随之翻飛。
幾乎在同一時間,腳下的石闆地面傳來一陣細微的、但清晰可感的震動,仿佛有什麼重物或力量在屋内猛烈地作用了一下。
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獵人高度的警覺性讓我立刻進入了戒備狀态。猛地擡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屋子。
二樓的窗戶緊緊地關着,厚實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一絲光線也透不出來。這完全不像暖婆婆平時的樣子,她總喜歡開着窗戶,讓陽光和新鮮空氣進來。
我将水果籃放到地上,雙手自然垂下,随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大腦飛速運轉,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暖婆婆是個普通的老人,身體虛弱,行動不便。
她非常信任鎮上的居民,從不設防。
屋裡剛才爆發出的氣流和震動,絕對不是一個普通老人能制造出來的。
結合最近安娅失蹤的事件,以及藍頓透露的那些可怕細節——河邊的血迹、撕裂的衣物……
我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那些可能正在侵害無辜者的“外來者”難道連這樣一個善良、脆弱的老婆婆都不放過嗎?
我心底一股冰冷的怒火在升騰。
那些人渣!他們難道就不怕遭到報應嗎?!
我眼神變得淩厲起來,眼眸深處仿佛有火焰在跳動。
不能就這麼離開。
暖婆婆可能正處于危險之中,我必須進去看看。
我快步走到等在路邊的貝奇面前,俯下身,臉上擠出一個歉意的笑容,聲音也放得格外輕柔:“抱歉貝奇,爸爸的車壞了,所以來晚了。”
我伸手想揉揉他的頭發,又覺得指尖沾着剛才的緊張感,動作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裡那份對孩子遲到的愧疚沉甸甸的,連讓我說話時都帶着不易察覺的疲憊:“别生氣,今天咱們不在家做了,爸爸帶你去外面吃好吃的,怎麼樣?”
貝奇仰起小臉,那雙清澈的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我,視線從我略顯蒼白的臉色,滑到微微發紅的鼻梁,最後停在我脖子後面——那裡我自己都不知道沾上了一小點暗紅的血漬。
他小巧的鼻子還輕輕翕動了兩下,像是在分辨空氣裡那若有若無的鐵鏽味。
他忽然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帶着點小孩子看穿大人把戲的得意:“車壞了?我看是爸爸摔跤了才對吧。”
“嗯……算是吧,摔了一下,受了點小傷。”
我下意識地擡手,指尖非常輕地碰了碰還在隐隐作痛的鼻梁骨,那裡被人結結實實地來了一下,當時血就沒止住,雖然處理過了,現在碰一下還是疼得鑽心。
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松自然,不想讓孩子擔心。
貝奇沒有直接回答,反而伸出小手,輕輕拽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不大,卻帶着堅持。
他微微用力往下一拉,示意我蹲下身。
我順着他的力道蹲了下來,直到我們的視線齊平。他那雙清澈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專注地看着我,然後擡起另一隻手,小小的手指輕輕拂過我脖頸後側的皮膚。
我感覺到他指尖的微涼觸感,也意識到他在擦拭什麼——正是剛才他視線停留過的地方,那點不慎沾上的、已經幹涸發暗的血漬。
我沒有動,任由他擦拭着,心裡卻是一動。
這孩子,觀察力總是這麼敏銳。
他沒有再追問我摔跤的細節,隻是表達了他的關心。
看着他認真的側臉,我心裡某個角落不由得軟了下來。
過去的我,總是習慣性地緊繃着神經,像一頭時刻警惕着周遭的孤狼。
笑容和溫情,對我來說曾是奢侈品,是可能暴露弱點的縫隙。
獨自一人面對黑暗和仇恨太久,我學會了用冷漠和距離來保護自己,卻忘了身邊這個小小的存在也需要溫暖。
我之前的疏離和心不在焉,一定讓他感到不安了吧?
想到這裡,愧疚感再次湧上心頭。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驅散殘留的緊張和疲憊,對着貝奇露出了一個盡可能柔和真誠的笑容。
我希望這個笑容能傳遞我的歉意,也讓他明白,我是可以被信任、被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