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雙小手,指甲縫裡塞滿了黑泥。
一股怒火直沖頭頂,我強壓下找庫洛洛算賬的沖動,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用肩膀頂開門,腳下毫不客氣地将擋路的小凳子踢到牆角,大步走進了屋裡。
“寶貝,餓不餓?吃過飯了嗎?”
貝奇似乎很喜歡我衣服上幹淨清爽的味道,小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後把臉埋進我的頸窩裡,輕輕搖了搖頭。
“爸爸這就帶你去吃好吃的,洗得幹幹淨淨再去,好不好?”我在客廳裡掃視一圈,沒看到庫洛洛的影子,樓梯口也靜悄悄的。鬧出這麼大動靜都沒人出來,那個混蛋大概真的不在家。
我抱着貝奇走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手試了試水溫,感覺溫熱了才接了半盆水。
“寶寶是用哪塊毛巾擦臉的?”
貝奇擡起頭,依舊咬着髒兮兮的手指:“寶寶是哪個?”
“不準咬手!多髒啊!”我捉下他的小手,強硬卻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将它們按進溫水裡,仔細地塗上肥皂,揉搓着指縫間的污垢:“寶寶就是貝奇呀,你是爸爸的乖寶寶。”
那個該死的庫洛洛!他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的?!把他養成這副髒兮兮、怯生生的模樣!
我咬緊後槽牙,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深吸一口氣,從自己的行李裡翻出幹淨柔軟的毛巾,沾濕了溫水,仔仔細細地給他擦幹淨小臉和小脖子,連帶着小手小腳也一并擦拭幹淨。
“寶寶你看,爸爸給你買了新衣服,漂不漂亮?”我獻寶似的抖開一件嫩綠色的小青蛙連帽外套,柔軟的棉質觸感很好。我把它套在貝奇身上,果然,這鮮亮的顔色襯得他蒼白的小臉多了幾分生氣。
我拉過他洗幹淨的小手,放在掌心裡輕輕揉了揉:“寶寶,你看這個,是綠色,像樹葉和草地一樣,是大自然的顔色。”
“……綠色……”貝奇伸出手指,好奇地揪了揪自己胸前衣服的布料,又歪着頭,小小的手指戳了戳我的眼睛,“這裡,也是綠的。”
心頭一軟,我低頭親了親他肉乎乎的手背:“對,爸爸的眼睛是綠色。你的眼睛是漂亮的黑色,像黑曜石一樣。”
我耐心替他梳理好打結的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個礙眼的十字印記。然後,我抱着他站到洗手台的鏡子前。“寶寶,你看,我們是不是長得很像?”
貝奇看着鏡子裡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因為新衣服和溫柔對待而泛起的微光。
“你要把孩子帶到哪裡去?”
他無聲無息地倚在通往客廳的門框上,像一道突兀的陰影,擋住了唯一的去路。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平靜地落在我懷裡的貝奇身上,讓我心頭警鈴大作。
我腳步一頓,下意識将懷裡的貝奇摟得更緊,用身體隔開那道視線,聲音冰冷刺骨:“離他遠點,庫洛洛。”
庫洛洛的目光在貝奇幹淨的小臉和嶄新的青蛙外套上掃過,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要帶走他?”
“沒錯,”我斬釘截鐵,下颌繃緊,“這孩子不能再呆在你身邊。”
貝奇似乎被我們之間緊繃的氣氛弄得有些不安,他小小的手指用力扯了扯我的衣領,仰起臉,看看我,又看看門口那個黑發的男人:
我胸口怒氣翻騰,猛地轉向門口的男人,幾乎是低吼出聲:“你看看你都教了他什麼?!就算你年輕了十歲,你也該看出來!這孩子……”
庫洛洛微微擡起下巴,眼神帶着一絲探究的冷意,打斷我:“這孩子怎麼了?”
“這孩子是需要照顧的!”我強壓下心頭的刺痛和翻湧的恨意:“即使我不想承認,我也希望你能負起最基本的責任!至少,孩子餓了,你該給他吃的!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裡,萬一……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說到這裡,一個塵封的、帶着血腥氣的記憶猛地撞進腦海,我聲音控制不住地發顫,眼底幾乎要燒出血色。
“對!我差點忘了!當年要不是我用念力做了替身,你這個混蛋,早就徒手把他掐死在襁褓裡了!”
庫洛洛臉上的平靜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審視。“你想說,這孩子是你和我生的?”
他語調平緩,卻字字帶着寒意,“然後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我?那你當初為什麼不立刻說清楚?你,和,我,有一個三歲——”
我厲聲糾正:“兩歲半!”
“……快三歲的小孩?”他向前踏了一步,迫近的陰影幾乎将我和貝奇籠罩,嗤笑一聲,聲音裡滿是毫不掩飾的嘲弄:“這種興師問罪的口氣……真是難以置信,酷拉皮卡。和你的仇人生下孩子,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不會感到愧疚嗎?”
他靠得極近,冰冷的呼吸幾乎拂過我的臉頰,那雙黑眸放肆地掃過我的五官,最終定格在我的眼睛上:“真漂亮的臉蛋。用這張臉來勾引我,确實輕而易舉。”他頓了頓,薄唇吐出淬毒般的字眼:“……恬不知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