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就此戛然而止。
就在“香織”再一次趁着逢魔之時,踏上之前那條小路前來查看詛咒的情況之時,原本晴朗的、沒有一絲陰霾的天空中開始彌漫起了白霧。
奇怪,現在這個時間,會起霧嗎?
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白霧,就好像從四面八方将“香織”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無端地讓裡面屬于千年詛咒師羂索的靈魂也産生了一種極端的恐懼之感,仿佛被什麼至高的存在所注視着。
這種“注視“讓他無法動彈,無法反抗,大腦比什麼時候都要清醒,卻也比什麼時候都要無能為力。
在神明的面前,所有屬于人類的力量都不過爾爾,所有的反抗對于祂們來說,都不過是一場看着蝼蟻倒覆的遊戲,微不足道。
現在的“香織”面臨着與當年弘法大師一樣的狀況了,不過當年的弘法大師懷有虔誠之心,所以與稻荷神神使可以算得上是一期一會,稻荷神的神使便帶着他脫離困境;
而現在的“香織”則是對神明的神社以及信徒心懷不軌,她所面臨的自然也是來自神明的俯視與警告。
湛藍色的天空像是撕開的綢緞一般向着兩側分開,一道金色的光芒便從天邊露了出來。
那道光芒耀眼而又純粹,卻又出乎意料地不會讓人覺得刺眼,從天空之中傾瀉了下來,遠比天邊的太陽要更為純淨,更為神聖。
“香織“從未體會過這種恐懼,她雙膝一軟,忍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心髒在胸膛裡面瘋狂地跳動,幾乎要撞斷她的肋骨。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香織”可以感受到一種超越人類理解的存在即将自天邊降臨!
那種感覺并非來源于她的眼睛,也非來源于耳朵,而是源自于她的靈魂深處所傳來的戰栗。
逐漸的,那道金色的光芒之中,一個非人之物就這麼凝聚成形,那是無法被人類觸及的存在,在它的面前,一切的可以用來描述的語言都變得匮乏起來。
“香織”在大腦中徒勞地搜索着可以用來形容那隻生物的詞彙,卻發現在祂的面前,所有屬于人類的比喻都對其是一種滑稽而可笑的亵渎——
那是遠遠比人類要更加高級,更加美麗,也更加強大的存在。
一種純粹而絕對的神聖與美,超越了大多數人心中構想的神明存在,在見到祂之後,人類曆史上所有對于神明的想象與描述皆如同小孩的塗鴉,簡單而又直白。
“心懷不軌之人,汝當離開吾的世界。”
神明如此說道,那聲音并非是通過空氣的震動所傳遞而來的,而是直接從“香織”的意識深處乍現。
無法理解,不可拒絕的古老而悠長的語言被生生地灌入了“香織”的腦海,就算是捂住耳朵,閉上雙眼,那聲音也無可避免地在她的大腦裡面回響,讓她無法逃避。
神明拒絕了她的到來,甚至是厭惡于她的存在,大概是她本就不對神明有着任何虔誠的心思,所以祂也未對此時的“香織”有着任何的仁慈。
在直視神明的那個瞬間,“香織”便已經被神明的力量所包圍,她的大腦理智早就依舊告罄,甚至已經走在了潰敗的邊緣。
透過神明的力量,她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從千年前平安時代的那個惡名昭著的詛咒師開始,他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被神明掌握在手中。
不僅僅如此,他還看到了時間的流動,看到了生命的輪回,小到一粒灰塵,大到整個宇宙之間無數星辰的誕生于湮滅。
神知道!神都知道所有的一切!
全知全能的神啊,所有的東西都在神明的掌中和諧或者又不和諧地運轉着,之所以不去看,不去管,隻不過神明認為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義與目的。
而現在,“香織”對于神社的越界行為無疑是觸怒了這位護短的神明,所以祂出現了,給與了香織來自于神明的警告。
不能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不能對事物的發展繼續深入,“香織”如此告訴自己,否則,她馬上便将失去自己的意識,自此淪為神明的一部分。
眼前屬于神明的認知太過宏大,太過震撼了,“香織”覺得她的意識像是一葉扁舟,在無邊無垠的被暴風雨侵蝕的海洋裡面飄蕩,稍不注意便會被海浪傾覆。
就在“香織”的思想即将與神明同化的下一個瞬間,神明兀地收回了自己的力量,祂此番前來隻是為了警告她不要對神社起什麼歪心思,而并非為了謀求她的性命。
神明總歸不能對現世幹涉太多的,一旦神明的力量過度入侵,世界光與暗的界限便會被打破,到時候,魑魅魍魉也會因此而現形。
如此便已經夠了!
立在空中的龐然大物就此離去,森林中轉瞬之間便已經恢複了平靜,就連剛剛彌漫起的霧氣也驟然被撤下。
“香織”猛然地回過了神,此時的她剛剛已經經曆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已經身體僵硬,渾身都在冒冷汗了。
她嗫嚅着嘴唇,呆在原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