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青雲擡頭,看着自己在蔺譽的眼中小小的身影。
“好。”他聽到自己回答。
小譽,你如果知道我的想法,你會怎麼辦呢?
鄭青雲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蔺譽,默默想到。
——
第二日一早,蔺譽就給鄭明棠傳了信,最多五天她就能收到信。
蔺譽坐在書桌前,拿着筆在紙上寫着什麼。
突然他筆尖一頓,一滴墨水洇濕了紙張。
戚松卓的名字被墨水暈染,變成了一大團黑色。
蔺譽的臉色十分難看。
戚松卓在家中排第九,又名戚九,是索婁身旁最忠實的狗。
第一世索婁倒台,戚九不要命似的瘋狂追殺他,蔺譽幾次差點死在他的刀下。
戚九對索婁的忠心程度無人可比,直到最後被梁以桉抓到的時候,他仰天大笑幾聲,吼道:“大人!小的來世還願追随你!”
随後自刎而死。
蔺譽後來徹查才知道,戚九在家中不受重視,家人對他非打即罵,生了病也無人照顧,差點死在一個雨夜。
索婁救下了他,待他如同親子一般,不過兩人的關系鮮為人知,戚九對外隻說自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兩人的來往也是在戚九開始做官後變的密切起來。
戚九在沿海地區做知府,勾連海盜,殘害漁民,其中就包括程書的父親。
程書驟失雙親,走投無路之下,隻好用自己的命來引起注意。
卻不曾想,在他人眼中,他的命如蝼蟻一般。
如今容國上下看似欣欣向榮,一派祥和之象,但是内裡的腐朽與動亂甚少現于人前。
比如西南邊這些年土匪盛行,聖上多次派人前去鎮壓,但那些人就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
再比如南邊的臨海地區,貧瘠之地,還時常有他國的海盜上岸燒殺搶掠。
蔺譽把毛筆放好,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到香爐裡,慢慢的紙張化成灰燼。
看來有必要去索婁那裡探一探。
蔺譽想到。
隔了這麼多年,終于還是要再見。
蔺譽看向窗外,才發覺已經過去半天了,青雲說是去看望陸師,怎麼還沒回來?
蔺譽懷着滿腹疑慮,準備去陸府看一看。
——
鄭青雲滿臉不耐煩的看着把他攔在半路的馮童,語氣極為不善:“你有什麼事?”
馮童義正言辭:“鄭小公子,我知道你爹是大官,有錢有勢,但是你也不能把蔺醫師當做仆役一樣對待啊!”
鄭青雲滿臉疑惑:“我什麼時候……”
馮童打斷了他的話:“你身邊仆役可以排到城外十幾裡,但你上次也說了,蔺醫師不是奴籍,他和你一樣……”
鄭青雲冷着臉打斷他的話:“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再者說,這是我和蔺譽之間的事,你用什麼身份來介入?”
馮童突然漲紅了臉,姿态變得扭扭捏捏:“你不懂,我那時候生了病,家中沒錢給我看病,是蔺醫師心善給我治好了病,還沒要我的診費,蔺醫師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所以!”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十分鄭重:“我要拯救他!”
鄭青雲瞬間黑了臉,眼中滿是壓抑着的怒氣,他深吸幾口氣平複情緒:“這位……馮公子,我看你與程書有幾分交情才願意與你多說幾句。”
“一來,蔺譽與我多年交情,從八歲起,他就和我一同長大,我們之間的關系輪不到你來評價;二來,你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他可能連你的名字都記不得,你哪裡來的自信跑到我面前說要拯救他?三來,蔺譽作為行醫之人,心地善良,不忍見你受病痛折磨,好心救你,不是讓你能蹦能跳之後跑到我面前撒野的。”鄭青雲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道。
他的臉色十分平靜,但卻能讓人感受到他語氣中隐隐壓抑着的怒氣。
兩人站在一旁不起眼的地方,周圍沒有多少人,所以鄭青雲并沒有刻意壓低嗓音。
京城人人稱贊的小三元諷刺起人也是厲害,把人面子裡子都扒了下來,讓馮童漲紅着臉,嗫嚅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
鄭青雲不願在他這裡浪費時間,看也沒看他徑直就要離開,但沒想到馮童直接抓着他的衣袖,氣勢洶洶地走到他面前。
鄭青雲皺着眉看着馮童,卻見他憋紅了臉,低聲吼道:“實話告訴你,自從他救了我,我就……我就心生愛慕,你……”
他突然住了口,疑惑的看着笑起來的鄭青雲。
鄭青雲怒極反笑,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看着馮童,像是在看一隻上蹿下跳的跳梁小醜。
蔺譽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幅場景。
一個男人拉着鄭青雲的衣袖,紅着臉在傾訴愛意。
那表情,叫一個發自肺腑,情真意切,聞者落淚。
青雲呢?
青雲笑了。
等等……
笑了?
蔺譽大驚。
他居然會喜歡那個長得沒他好看、個子沒他高、看起來還有點賊眉鼠眼、沒見過幾次的小子?
一見鐘情?
蔺譽在兩人發現他之前躲了起來,感受着心口傳來的微微刺痛。
他像是吃了一大口苦菜,嘴裡滿是苦澀。
一用力呼吸,胸口就傳來刺痛,蔺譽不想再看接下來的場景,他像個逃兵一樣快速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