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香氣撲鼻。
身下是軟軟的褥墊,觸手可及錦緞的絲滑和微涼,阿五暈暈乎乎好像知道自己在哪又好像不知,幾次逼迫自己睜開眼想要看個清楚卻怎麼也做不到。
眼皮沉重頭腦發懵,整個人酸軟無力,隻想這樣躺着沉沉睡去。
夢中有人撩撥她額前的碎發,略有些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細嫩柔軟的臉頰,癢癢的卻挺舒服。
她太累了,又怕又累提心吊膽,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能撐多久。
腦子裡一會兒是夫人謝氏猙獰的面孔,一會兒是大公子溫柔細語的叮囑,一會兒又是敬王府陰森恐怖的後院……這會兒換成了桓晏的臉。
眉眼清俊精緻,雙眸深邃,薄唇輕啟似乎在喚她的名字,不對,那不是她的名字,他喊得是——嬌嬌。
柳阿五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正躺在榻上,深夜微涼,她身上蓋着一件墨色錦袍,上面有淡淡的蔬果清香。
視線逐漸聚焦,男人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搖曳的燭火,桓晏正坐在她的睡榻旁手裡端着一個碗,他穿戴整齊面色紅潤,嘴角微微上揚,濃烈的眉眼中淬着光,正一瞬不錯地看着她。
阿五徹底醒了,看到他衣衫上的些許潮濕,啞聲問:“你出去了。”
“去拿了一件重要的東西。”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太一樣,好像輕快了些。
阿五沒有追問,扶着腰坐起身,桓晏适時在她腰下墊了軟枕,阿五接過碗道了謝,碗裡是黑漆漆的湯藥。
“喝了它。”桓晏起身退後幾步拿了巾帕拭去衣衫外浮着的雨珠。
阿五也不多問一飲而盡,避子而已她早習以為常飲下各種湯藥,對于苦澀的味道熟悉又麻木。
她的爽快似乎有些出乎桓晏的意料,望向她的眸中恍惚泛起一絲波瀾,轉瞬即逝。
“外面又落雨了。”阿五感慨一句,再看看窗外熹微的晨光,那樣狠狠地折騰了一宿,他竟然絲毫不見倦意,這麼一大清早竟已經出去一趟回來了。
一碗熱熱的湯藥下肚身上微微出了一層薄汗,阿五的眼皮又開始打架,不自覺打了個哈欠。
好想再睡一覺。
“賣力氣的是我,怎麼反倒你累得狠。”
他盯着她看,眼中盡是調侃的意味。
猝不及防的一句讓阿五立時紅了臉,低着頭躲避他的視線睡意全無,兩隻小手緊緊捏着那件墨色衣袍,冰冰涼涼的料子被捏得皺在一起。
小小的姑娘害羞起來縮成一團,白玉無瑕的小臉染上一抹紅霞,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閃爍着躲避他的目光,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
她真是個膽大又膽小的女子,對他有所求時那樣放肆大膽地引.誘,現在不過被嘲弄兩句竟害羞得哭出來。
有趣得緊。
桓晏笑了一下,剛好被轉過頭來的柳阿五看到。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桓晏笑,原來他笑起來會有兩個小酒窩,明媚有一點可愛,像早晨初升的太陽,溫暖燦爛,與平素那個冷若冰霜的皇城使判若兩人。
桓晏的笑轉瞬即逝,快得讓柳阿五覺得自己是不是恍惚看花了眼。
倏然,桓晏逼近眼前俯下身子在阿五面前挑眉道:“記住,公子我行得很,日後不必加料也能讓姑娘餍足。”
竟被他發現了。
那是她擔心桓晏不上鈎特意準備了一些令人忘乎所以的藥。
被識破了的尴尬和被逗弄的羞澀席卷而來,阿五張了張嘴下意識盯着他深邃的瞳仁看了又看,确定桓晏沒有真生氣後才默默點了點頭,一張小臉紅得滴血。
桓晏起身從腰間摸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塞進柳阿五手裡,又一次附耳道:“記得塗一下你的身子,細皮嫩肉的落了疤痕不好看。”
她身上還殘留着桓晏上一次留下的痕迹,男子力道實在太大,柳阿五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尤其是那纖細的腰上,細看下簡直慘不忍睹。
可是,那樣的地方誰會看到,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是暗示她會被很多人……
明明昨夜颠鸾倒鳳之時已經答應會救她,現在這是要反悔嗎,若他真的反悔阿五又該怎麼辦呢。
阿五覺得委屈,難道自己傾盡所有壓的唯一賭注也失敗了嗎,難道命該如此嗎。
桓晏的話一瞬間觸及到了柳阿五即将崩斷的心弦,憋悶已久的小娘子終于在一句尋常調侃的話語裡爆發了。
美人跪坐在床榻上嬌小柔弱的身子一抖一抖地啜泣着,那張原本因羞澀泛起紅暈的小臉逐漸發白,櫻唇顫抖,淚眼婆娑地瞪着他。
“什麼叫不好看,二公子的意思是我會被人看了去嗎。”阿五憤恨咬牙抹淚,“做了這正妻我便要給大公子陪葬,不做這正妻我便是丫頭,轉手就被人糟蹋發賣。”
“若是入了那污髒之地這樣一身歡愛印記被人看了去,會被嫌棄是嗎。”
“那我該怎麼辦呢,這豈不是會影響我柳阿五做頭牌的前程,二……”
美人方才還嬌羞軟弱,轉瞬間因為他的一句話風聲鶴唳痛哭不止,桓晏抿唇不語。
想來她是被吓怕了。
“左右是個死,不如今日二公子就給我個痛快。”阿五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水,攏上衣裳朝着桓晏狠狠磕頭。
瘦小的身子被大手攔住,桓晏握住她單薄的小圓肩,“你不會死。”
面前的美人梨花帶雨,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狠狠瞪着他,眼底充滿了委屈和絕望。
“你可以走。”桓晏生咽了一口唾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