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被打擊得扁扁嘴,“哦,知道了。”
就在兩人閑話時,他們周遭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議論着何事,興奮地往街前湧去。
那邊不遠處就是城門口,受到什麼吸引,圍觀人群越來越多,兩街的攤販手忙腳亂地收起攤子,還有三兩頑童從人縫裡鑽過去,嘴裡嚷着“來了來了”,像是發現了什麼稀罕物。
剛垂下的頭噌地擡起來,小魚回頭踮腳四望,烏溜溜的眼珠亮得驚人。
看這動靜,又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進城了!
*
這幾天,為了傳說中的藏寶圖,小小漣城裡來的江湖大人物可不少,但像此時這麼轟動的着實是頭一個,連酒肆二樓都伸出好些個腦袋,活像江邊驚起探頭的鹭鳥。
喧嚣雜音裡,小魚首先聽見“閑人退散”的呼喝聲,馬蹄聲踢踏而來,攢動的人群頓時往兩邊分開,小魚和師傅被擠得一個踉跄,被迫躲上街沿台階。
視野一高,小魚也望見了那邊破開人群、迤逦而來的雪白車隊,四匹毫無雜色的高駿白馬并辔而行,馬額綴着鴿卵大的東珠,步伐穩健地朝這個方向駛來。
兩側護衛開道,車頂金烏旗熠熠生輝,正中最大的那輛馬車車轅左右,坐着兩名美貌的騎裝少女,目下無塵、挽鞭輕斥,俏臉上皆是如出一轍的清高傲然。
更别提,大夥都眼熟的漣城城主正徒步跟在那輛馬車旁,此人肥頭大耳,平日乘轎都要四個轎夫,此時錦袍下擺沾滿塵土渾然不覺,點頭哈腰的樣子跟往常的飛揚跋扈判若兩人。
此情此景,饒是再沒見識的百姓,也能瞧出車中人的不凡之處。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那輛緩緩移動的雪色馬車上。
與此同時,有見多識廣的人認出那金烏旗,指着馬車叫出聲,“是雲陽宮!”“雲陽宮的人進城了!”
随即,是此起彼伏的驚呼和議論聲,“雲陽宮竟然也來了”“看那徽章好像還是主脈”“完了這回寶物旁人是沒份了”……
“雲陽宮”是啥?似乎很了不得的樣子?
聽着旁人議論紛紛,小魚暗自琢磨時,正中最大的馬車已經行到她跟前街道。車輪碾過光滑的青石闆,吵吵嚷嚷的人聲逐漸遠去。
小魚擡頭望着高大馬車越來越近,車簾半卷,隐約望見裡頭坐着個身形修長的白衣男子,憑窗而坐,姿态散漫。
清風拂動紗簾一角,恰巧車上人轉過頭,但見此人面如冠玉、唇若塗朱,兩抹雪白纓穗垂落鬓角,一對丹鳳眸姣美深邃,猶如畫本上勾魂奪魄的狐狸書生,含笑間偏偏透着春山融雪的溫潤。
可謂清如天上月,遠若雲中鶴。
隻一眼,就看得周邊百姓倒抽涼氣,呆呆盯着馬車回不過神。
那人對自己引發的轟動毫無感覺,伸手撩開車簾,視線漫然掃過街道,二樓探頭的酒客,街邊熱氣騰騰的面攤,熙熙攘攘的人群……經過小魚那方,彷佛稍稍凝滞。
或許是為她竹簍裡突然蹦跶的銀魚,又許是袖口沾着的半片魚鱗正巧反光。
總之,那束目光好似清淩淩一捧月光,蜻蜓點水地掠過路人的心湖,留下漣漪圈圈,最終不知蕩入何處。
小魚呆了兩息,猛然低下頭,用力壓住胸口。她腦海裡仍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此刻胸腔裡的激烈心跳從何而來。
就像幼年第一次潛入深水,突如其來的水壓讓她心跳加快、呼吸窒悶,望着那深邃黑暗,又忍不住想往更深處遊去。
直到車隊駛遠、人群散開,街邊茶攤的銅壺重新咕嘟作響,賣糖葫蘆的吆喝聲又響起來,她被師傅陡然一下打醒,使勁晃晃腦袋,暈乎乎地繼續朝目的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