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小魚在那頭摸不着頭腦,席上賓客卻心底門清。
須知,這開口“讨教”的青年,乃是齊地一霸、長風劍莊的少主,雖承家傳劍法,卻獨辟蹊徑将槍法練得出神入化,近年來聲名鵲起,在年輕一輩中頗有扛鼎之勢。
同為江湖上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可惜無論長風劍莊少主如何鋒芒畢露,始終被雲陽宮三公子的聲名牢牢壓制。今日宴席得此良機,其積壓許久的較量之心,自然再難按捺得住了。
桌案上首,漣城城主同樣醉意熏熏,肥頭大耳的模樣襯得左側的白衣公子仿若遺世獨立,哪怕周遭盡是燈紅酒綠,他依舊纖塵不染,清冷如月。
沐浴着衆人視線,元霁月輕抿了口酒盞,劍眉微蹙,随意放下,淡淡回道:“今日漣城城主設宴,應是以賞寶論事為主,切磋武藝之事,改日再議吧。”
“對對,和氣為主,和氣為主。”漣城城主連忙附和。
對面的青年卻不吃這套,氣勢越盛,步步緊逼。
“改日?元三公子莫不是怕了?還是說,閣下屢屢以抱恙推脫,該不會是那雲陽訣......”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滿堂賓客,“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話說到這步,元霁月擡眸掃去,神情更淡兩分,緩緩站起身。
既名為“切磋”,自然不好用真家夥,長風劍莊少主顯然早有準備,卸下槍頭,隻留七尺白銀槍杆在手。
至于元霁月,沒拿星若臨時取來的木劍,而是信手折了枝玉瓶中的白玉蘭,與此人一起邁入中庭。
衆目睽睽下,大廳中間盡皆空出,二人身姿筆挺,隔空對視,長風劍莊少主目光沉下、率先發難,化作殘影疾沖而來。
元霁月不慌不忙,廣袖微振,足尖點地倒掠而起,眨眼間已避開他氣勢洶洶的一擊。
旁人凝神屏氣,劍莊少主一擊落空,不退反進,蟄身以刁鑽角度向他襲去,槍影如雨勁風撲面,險險擦過白衣公子的衣角。
正當其精神一振,再度變招時,誰料一直以防守為主的元霁月忽然旋身,修長指尖撫過盛放的花枝——
下刻,就見他手腕輕抖,數點白色花瓣猶如閃電,竟劃破空氣、發出“嘶嘶”尖嘯,避開要害,精準地朝着青年的肩臂激射而去。
劍莊少主眼前一花,還沒看清發生什麼,就覺身上陣陣刺痛,低頭發現自己竟是被柔弱花瓣所傷,不由惱羞成怒,怒吼一聲,攻勢更猛,狂風暴雨般朝着對方襲去。
然而,即便他拼盡全力,将一杆長槍舞成銀蟒,對方卻仿若穿花蝴蝶,在密集的攻勢中穿梭自如,每當銀槍逼近,花瓣便會精準地擊打在青年的關節要穴,将淩厲的攻勢卸于無形。
多個回合下來,劍莊少主已是氣喘籲籲,身上多處被花瓣劃傷,直到步履蹒跚、狼狽不堪,衆人皆不忍看下去。
即便這樣,此人猶不甘心,一次又一次爬起來。最後,眼見他紅着眼又要撲上,元霁月再無耐心,屈指一彈,半朵花瓣精準點在他肩井穴。
霎時間,青年僵在原地,手中槍杆“當啷”重重墜落地上。
*
看完這場别開生面的“切磋”過後,衆人面面相觑,良久,滿堂寂靜被兩下清脆拍掌聲打破。
而後是女子的柔媚輕笑,圍觀人群中,一名紅衣美人款步而出,明眸皓齒、婀娜多姿,朝着元霁月盈盈下拜。
“早聞雲陽訣出神入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三公子這手‘摘花傷人’,當真是翩若驚鴻,教人難忘。”
女子眼波流轉間盡是春意,“上次華山群英會一别,許久未見,如今三公子風采更勝往昔,不知可還記得妾身?”
見狀,一衆江湖粗漢們,連帶着小魚登時都看直了眼——她記得,這人正是白日裡香花開道、自帶笙樂那群美貌男女的領頭人,大名鼎鼎的合歡閣門下弟子。
如此活色生香的佳人在前,元霁月卻像根木頭樁子,絲毫不解春風,寥寥一句“姑娘謬贊”便打發了。
惹得對方有些挂不住臉,微微着惱,話鋒陡轉。
“看來三公子是不記得妾身了。既然如此,今夜難得雅興,我也向三公子讨教一二罷,免得下次見面還不識得妾身此人。”
見她反口也來“讨教”,元霁月眉梢不動,一個是打兩個也是打,他拈花擡手,平靜開口。
“既然如此,便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