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淮轉過身時,宋穗歲剛把壘在桌面的書山清空,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細碎玩意沒來的及整理。
雲朵狀的美工刻刀、帕恰狗橡皮還有各種形狀的可愛便利貼和五顔六色的速幹筆。
宋穗歲:“……”
一把将東西全部塞進筆袋,她把卷子平鋪在桌面上,然後端正坐好。
不過沒直接給陳紀淮看,她雙手捂着卷子,臉上表情認真,“你先保證,看了卷子後不許嫌棄!”
陳紀淮臉上沒什麼表情,隻伸手要來卷子。
先浏覽了遍。
卷子上該有的做題痕迹都有,這起碼證明小姑娘做題時算得上認真。
前面稍微偏基礎一些的題目,她也基本都做對了,至于競賽性質的那些題……
卷子空白處畫的一堆揪頭發的小人,足以能證明她是真沒思路。
陳紀淮面上冷冷淡淡,眼巴巴看着的宋穗歲拿不準他在想什麼。
“你……怎麼不說話?”宋穗歲問。
“這道題你怎麼做的?”陳紀淮指了指填空第三題。
這題和後面一道大題考得同一個知識點,都是關于立體幾何二面角求值。
陳紀淮有些好奇,明明是同一類型題,難度大的填空宋穗歲可以做對,但是大題卻錯得一塌糊塗。
宋穗歲湊頭看過去。
卷子上的三棱柱被圈圈畫畫,幾條棱長被零散地标了長度。
她眉頭皺緊,磕磕絆絆地講,“嗯……角1等于角2等于60°,所以是正三角形。然後……找出中點做垂線後,再求值。”
乍一聽宋穗歲說得确實沒錯,但是她卻把最關鍵的環節一筆帶過。
陳紀淮筆尖勾出角2,“怎麼證出這個角60°?”
“……”
宋穗歲沉默一瞬。
眼神左右飄了飄,她仰頭看陳紀淮,試探地說,“……量出來的?”
“?”
陳紀淮眼睑很輕地跳了下。
“這圖一看畫的就是正三角形,我拿量角器一量,果然就是60°。但後面那道大題給的圖不标準,沒能量出來。”
宋穗歲對着題指指點點,說到最後語氣裡頗有嫌棄出題人的意思。
陳紀淮:“……”
這是圖标不标準的問題?
他目光上移,看着小姑娘的額頭,想知道她腦子裡為什麼總會跳出稀奇古怪的想法。
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下一秒又将笑意抿回。
從一開始就豎着耳朵旁聽的周桐,毫不掩飾地笑出聲,“穗歲,保平要是知道你做立體幾何用量角器,他頭發肯定又要秃了。”
宋穗歲給周桐丢了個幽怨的眼神。
這麼一鬧,陳紀淮大緻摸清宋穗歲的數學程度。
對現在的她來說,講明白這張卷子遠不如鞏固基礎知識點的性價比高。
他指骨磕了磕桌面,“《數學3+2》給我。”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一高應該也用《3+2》?”
《3+2》是安城所有高中統一發放的教輔,每科一本。因為涵蓋了高考所有的知識點,所以每本都又厚又重。
之前還被傳過,有兩個學校的人約架,領頭的大哥拎着《3+2》去赴約,結果一本書下去給人頭砸暈了,比闆磚效果還好。
“有是有。但是保平沒讓我們做過,我們平常用得都是老師們自己印的小資料。”
宋穗歲扒拉扒桌肚,才翻出一本橙紅色的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本書,但她還是乖乖地把書轉了個面遞給陳紀淮。
書很新,隻在扉頁寫了名字。
陳紀淮快速地按目錄檢索,在書上圈了些公式和課後習題。
眼見他越圈越多,宋穗歲有種不好的預感,“圈這些是要做什麼?”
陳紀淮“嘩啦”又圈了幾頁,“你拿回去自己做。”
“啊?”宋穗歲頓時覺得頭暈。
不是講卷子?
怎麼又多出這麼多數學題?
對上宋穗歲茫然的視線,陳紀淮平鋪直叙地說,“你知識點太薄弱。”
“所以,保平才讓你給我講卷子啊。”宋穗歲覺得心口無名有些燥意。
對比《3+2》上被圈出來的緻死題量,她緩了緩,和陳紀淮打商量,“要不,還是講卷子吧?”
“對你來說,啃書比做卷子有用。”陳紀淮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仿佛早春清晨未化的冷淞。
心裡的無名火被點了火舌,陡然蹿高。
因為這張數學卷子,她被保平收畫冊、罰站,鬧了一通。結果現在告訴她,給她講卷子沒用,還要多做好多不想做的數學題。
宋穗歲感到一陣煩躁,又有點委屈。她表情也冷了下來,和陳紀淮視線相對,焦灼地碰撞在空氣裡。
陳紀淮不明白宋穗歲在抗拒什麼。
明明他圈出來的題更适合她現在的水平。
就在周桐以為他們要吵起來,準備打圓場時,陳紀淮把書放回課桌,他冷淡地丢了兩個字——“随你”,然後轉過身不再多說什麼。
一下午就這麼過去。
期間宋穗歲和陳紀淮都沒再說過話。
其實他們倆算不上相熟,不說話也正常,但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滞似的,總讓人生出她和他像是在冷戰的錯覺。
晚課結束後,宋穗歲照常收拾東西去畫室。
何瑤單手撐着頭癱在桌上,語氣全是羨慕,“穗歲,你把我也揣兜裡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