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紀淮笑得發毛,秦延益才意識回籠,他愣愣地看了眼自己手裡握着鋸條,猛地一哆嗦抽出,把鋸條丢遠,慌張地環視四周,在确定沒有攝像頭後松口氣。
又想到什麼,他趕緊脫下衣服蹲着把鋸條撿起來擦幹淨指紋。
陳紀淮硬撐着靠牆坐起來,覺得秦延益真的很可笑,這時候難為他還想着消除證據。“你以為這次你還能躲得掉?”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秦延益動作僵滞,他憤怒地吼叫,“你他媽想死别拉着老子!”
“我警告你,别給老子多事!”秦延益擰眉,看着陳紀淮油鹽不進的模樣,他壓着火氣蹲下來平視陳紀淮,“阿己,你是聰明孩子,這樣,如果你不生事端,等我把房子轉出去,我分你一些。”
“别急着不要,想想你阿奶,手術不得花錢嗎?”
陳紀淮捂着受傷的肩膀,鑽心的疼讓他感到麻木,幽幽道,“阿奶再也醒不過來了,你還不知道嗎?”
“……”
秦延益詭異地沉默幾秒。
随後像個發瘋的炮仗一樣亂轉,“所以,你現在搞這些到底圖什麼!老太太都醒不過來了,你還要搞老子?!”
氣得又擡腳狠狠揣向陳紀淮,這似乎不夠解恨,他一把扯過公文包,掏出裡面的文件。
用力摁着陳紀淮的頭,指着那些文件,他嗤笑,“你以為你這麼做,她們就能愛你嗎?天真!”
“你不是說不明白為什麼我跟個傻子一樣非要房産證嗎?那我告訴你,是因為你阿奶早就簽了轉讓協議!”
“不可能。”陳紀淮下意識否定。他告誡自己不要去相信秦延益的話,可當意識到這樣的想法存在時,他就清楚知道,他輸得一敗塗地。
“這房子按理說已經是我的了,現在讓你住在這裡沒趕你走,都是看在咱倆父子一場的面上。”秦延益拍了拍陳紀淮的臉,笑容刺眼,“到底還是娘疼兒子,哪怕你改了姓,和老太太一個姓,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阿己,你懂嗎?”
他像是勝利者凱旋,扔垃圾似的随手把陳紀淮丢在樓梯台階上,“還有你那個媽,離婚後她來看過你一眼嗎?給你發過一條短信嗎?”
“對了,還忘了一個人。”秦延益居高臨下地望着陳紀淮,“你找的小女朋友對你倒是不錯。但也到此為止,她應該不會再喜歡你了。”
“畢竟你小時候被打的半死的樣子實在難看,以至于小姑娘看到我拔腿就跑。”
“所以,别再奢望有人愛你。我要是不好過,你以為我會放過你?”秦延益聲嘶力竭。
“——!”
陳紀淮什麼也聽不見了。
這段時間以來,始終緊繃的一根弦“啪”地斷裂,轟響的耳鳴聲貫穿整個大腦,擠壓每一根神經,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一瞬間閃回很多片段,波濤洶湧的浪壓了過來。
是媽媽說要帶他離開那個家後,卻從此下落不明的食言。
是阿奶拉着他的手說阿己是最好的孩子,要學會往前看,卻又用半條命的代價護住了别人。
回憶最後定格在宋譽端遞來的iPad,小姑娘害怕地蹲在滿是人流的商場大哭。
……
陳紀淮平靜地躺在地上,眼睛布滿枯敗,在最艱難的時候,他都沒有想過放棄自己。可這一刻,他喪失了所有對積極人生的追求。
他深深看了眼牆角閃爍的紅光,嘴唇嗫嚅。
趁秦延益彎腰撿公文包時,陳紀淮撐牆站起将他掼倒,他發狠地用渾身的力量把人壓倒,一根根手指地硬掰開他手裡的修枝鋸。
秦延益臉上湧出無盡的害怕,他大聲嚎叫,手腳并用地撲騰,卻始終掙紮不出陳紀淮的禁锢。
陳紀淮死死捂住秦延益的嘴,把所有惡心的聲音悶死在顫抖的手掌下。他拎起那把修枝鋸,鐵鋼的材質硌在掌心,冰涼而瘆人。
秦延益掙紮地愈發劇烈,瞳孔緊縮,眼睜睜看着鋸條被高高舉起。
在鋸條破風落下的一刹,一聲巨響炸裂在寂靜中。
單元樓厚重的防盜門被人用力推開,發出粗糙的吱啦聲,鐵門反彈到牆上,震了又震。
突兀而巨大的碰撞打碎無形的玻璃罩,讓外界的嘈雜湧進樓道裡的人間煉獄。
“——陳紀淮!”
宋穗歲的聲音在這時擠進真空,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像一根透明的線扯住了名為“陳紀淮”的木偶人。
陳紀淮滿身是血地回望。
他看到,宋穗歲推開門,站在光擠進黑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