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瑞爾退出了房間。
他背對着門闆,冷眸看着掌心裡的手帕,蘋果和碎片,嘴唇繃成一條直線。
盯了半晌,他把東西塞進口袋,邁步走上樓梯,回到閣樓上,那個屬于自己的破敗屋子裡。
他站在破損的鏡子前,緩緩脫下染滿血漬和髒污的衣服,鏡中照映出他精壯平坦的身子——他是個男人,卻不得不穿上女裝僞裝成女人苟活。
屋子是那女人來之後命令他搬入的。父親死後,家中沒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的目的還未達到,隻能忍氣吞聲的搬入閣樓這個荒廢已久的房間。
房間陳設老舊,原來是當作倉庫使用,連一個完整的家具都找不到,他隻能随便找一塊木闆當床,鋪上一層薄布入眠。
身上的疤痕縱橫交錯,他坐在木闆床上,從櫃子裡翻找出藥品開始包紮。
他早已習慣疼痛,從前便是,如今這樣的折磨更是家常便飯,他一聲不吭地處理,腳邊逐漸圍滿灰色的老鼠,徘徊着,吱吱地發出叫聲。
辛德瑞爾低頭,伸出手指輕輕撫摸它們,随後把揣在口袋裡的那顆蘋果拿出來放在了地上:“吃吧。”
耗子們圍着蘋果上蹿下跳,興奮地吱吱叫,然後開始分食蘋果。
辛德瑞爾微微抿唇,看着他的朋友們說:“很開心?開心就好。”
“你問我的傷?是的,是她做的。”
“……對,今天就差一點,隻差一點我就可以劃破她那張虛與委蛇的臉。”
“你說我為何沒動手?因為威廉還在她的手上,這個房子也在,我不能冒險……我也不想髒了我的匕首……對,我答應那個人的事情還沒做成,還沒看見天使。”
那是辛德瑞爾為數不多的朋友,一群耗子,除此之外還有家中飼養的一匹馬和幾隻牲畜,那些都是他能傾訴的夥伴。
他生來便孤寂一人,過去苟活在黑暗時隻能和動物作伴,而最長伴随身邊的,便是暗渠中流竄的老鼠群。
時間長了,他便能通過它們的叫聲頻率、高低,分辨出它們的語言。
後來,為了生存,不僅是老鼠,他逐漸學會了别的動物的語言。
動物是最純粹的,他甯願隻跟它們交流。
看着它們那副開心的模樣,辛德瑞爾的心情也平複了些許,但很快,這份短暫的輕松便被濃厚的陰霾取代。
“你說,那個巷角的老東西爛掉了沒有?”
他頭埋的很低,整張臉都隐沒在黑暗之中。
“請快些處理掉吧,最近總聞到一股惡臭,時間久了,會被人發現的。”
掌心,手帕已被紅色浸染。
那是那個女人的東西。
他從床底拉出一個籃子,而籃子裡,裝滿了奇奇怪怪的物品,甚至還有頭發絲。
那些全都是女人的東西——自打第一次被折磨後,他開始收集有關于女人的一切物品。
這一件件,全都是女人一次次施加折磨的證明,多的幾乎數不清了。
他剛把手帕丢進去,一股略略的清香便從鼻息間拂過。
那一瞬間,辛德瑞爾的動作陡然頓住。
這是一個極為陌生的味道,但他确定,香氣是從手帕上來的。
跟當時,仿佛錯覺的香一模一樣。
他把恥辱悉數還了回去,奇怪的是,女人沒有踹開,也沒有打他。
他擡眼往上看,與女人的目光交彙。
鼻間萦繞着一陣淡淡的香氣,像水一樣幹淨,夾雜在濃烈的香氣中,他過去一點都沒注意到。
紫色的眸子裡沒有一絲責怪和嫌惡,他覺得是錯覺——因為他居然看到了幾分釋然。
這是為什麼,他從來沒從女人的眼裡看出這樣的情緒。
按照常理,接下來應該是繼續的折磨才對,或者是拿起鞭子再次抽打,這樣他才能用掌心的碎片殺死這個女人。
詫異着,連嘴上的力氣都松了。
但那絕對是錯覺。
老鼠繼續吱吱吱地說話。
辛德瑞爾靜靜地聽着,果然,結果和他猜想的一樣。
“朋友們。”他淡淡地開口,手指依舊輕觸老鼠的皮毛,“該到你們行動的時候了。”
“……不,不殺她,那樣沒意思。”他想到女人最後說的話,“隻是給一點點教訓。”
僅此而已。
*
直到辛德瑞爾離開,奧佩莎這才松懈下來。
手指的疼痛瞬間襲來,她捂着手嗚嗚直嚷,眼淚差點飚飛出來。痛,實在是太痛了!
她得來不易的纖纖玉指上出現了一圈咬痕,血肉模糊,幾乎深可見骨,那小兔崽子實在狠心,一定是想着報複這才下這麼重口。
雖然痛,但她總算不再良心不安,權當是一報還一報了,畢竟那麼羞辱人家,要是自己指不準會做出什麼出格事來。
而且,自己後來說的那通話讓她更加确認了一點:說真假參半的話不會被系統制裁。
她那話一部分是關心,一部分是為了不違反系統規則而說。她想讓辛德瑞爾意識到現如今的處境,最好盡早覺悟,隻要辛德瑞爾想到脫離家庭,那她就能卡bug讓自己不獲得骨灰盒慘痛下場。
畢竟男女主一定是相互吸引的,隻要有牽線的機會,他們一定會因為世界法則相遇,隻要他們能見面,後續發展就全看他倆了。
好在,嘗試是成功的,這讓奧佩莎有了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