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玥……”

小師叔冷淡的聲音驟然響徹耳畔，叢玥猛地驚醒，盲然地擡眼望着司梵清，腦海裡那副生動的面容與眼前之人重合，她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是現實或是夢境。

“修煉不專心，屢教不改。”司梵清微微蹙起眉頭，臉上流露出些許不悅的神色。

又又又……被小師叔訓斥了。

叢玥立時挺直脊背，低眉斂目不去看他，規規矩矩打坐冥想。忽地靈光一閃，小師叔不理睬她甚至避着她的真正原因逐漸浮出水面。

傷口感染，意識不清之際，她以下犯上親了小師叔，事後沒事人一樣不知收斂，小師叔定是惱羞成怒。

身為長輩，亦不好發作，他隻得将委屈咽下，有口難言。這才躲瘟疫一般繞着她走，眼不見心不煩。

想通了這茬，叢玥豁然開朗。

夜闌人靜，兩座相鄰的院落皆已落鎖。小輩們稍長大些後，紀雲卿便吩咐女修與男修分東西院而居。此後，叢玥在院子裡碰上小師叔的概率幾乎為零。

兩處院落中央立着一個大影壁，倚牆生長的桂樹枝葉搖晃，忽見一個黑影如黑貓一般輕盈地落入男修居住的西院。

司梵清剛熄滅燭火，側身躺在榻上。緊阖的檻窗蓦地發出一聲“啪嗒”聲，繼而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他忙要坐起身來，忽見一個人影乘着月光從窗口翻進屋來。

“叢玥，你……”司梵清驚得面色煞白，騰地坐直身形。

叢玥動作飛快，眨眼睛已站在司梵清近前，“小師叔，我知道你為何總是不理我了。”

她的語氣頗為認真，仿佛此事至關重要，逼得她非要半夜翻牆入室。

司梵清忙不疊将外袍披上，起身點燃了燭火，“你究竟要做什麼？”他着實被叢玥的舉動駭得心驚肉跳，登時有些氣急敗壞。

叢玥不接茬，自顧自道：“從青雲宗回來以後，你一直不搭理我，還躲着我，是不是因為……我親了你？”

司梵清呼吸一滞，托在掌心的油燈險些打翻在地，他登時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慌了手腳。叢玥怎麼會忽然提及這茬？她想起什麼了嗎？

見小師叔抿着唇不說話，叢玥略感惱火，徑直走到他跟前，氣鼓鼓地拿眼瞪着他，一本正經道：“小師叔，我讓你親回來，算是扯平了。”

“什麼？”司梵清終于擡眼朝她看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沒忍住輕叱一聲，“荒唐。”

“小師叔……”

見他不動，叢玥睜大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主動湊上去親他，試圖借此同小師叔扯平了。

鼻尖将要抵住司梵清眉心，忽地想起小師叔曾說她眼睛又大又圓，盯着人看時瘆人得很，叢玥趕忙閉上雙眼，展開一條縫隙偷偷打量對方。

司梵清簡直不敢相信，叢玥竟是這般沒大沒小，不知禮數。

眼看着那雙微阖的眸子在眼前逐漸放大，司梵清下意識往後躲，後背抵住牆壁，退無可退，他心下發慌，擡起一隻手按在叢玥頭頂，使力将人往後推開。

“叢玥！”他加重語氣喚她，“别胡鬧了。”

叢玥愣怔了片刻，張大雙眼不解地望着司梵清，小師叔耳根紅了，臉頰連帶眼尾也绯紅成一片，與發起高熱的人一般無二。

小師叔這是……生氣了？這回當真是惱羞成怒了。

叢玥立馬松開掐在他腰間的一隻手，站直身形，小心翼翼地觀察小師叔的反應。

“回去歇息罷。”司梵清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再翻窗。他像是累極了，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同叢玥糾纏。

叢玥依言往門口去，三步兩回頭。小師叔今晚的反應，她實在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司梵清理了理被叢玥揉皺了的衣裳，轉身坐在榻上，睡意全無，内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哪裡是惱羞成怒，不過是那日意外來得太過突然，他驚慌失措，事後一見到叢玥便忸怩不安，不知如何面對她。

“叢玥，深更半夜，不睡覺，爬牆上作甚？”

叢玥百思不解，坐在牆上思考人生，身後一道略顯耳熟的聲音驟然響起，身形微晃，她險些徑直從牆上摔落下去。

“師尊……”看清來人，叢玥心下惴惴不安，心虛地往西邊的院子裡瞥了一眼，小師叔房裡燭火未熄，她後背沒來由地冒出一層薄汗來。

身形一閃，叢玥穩穩當當地落在紀雲卿跟前，随意胡謅道：“師尊，我看流星呢！”說罷，她擡手一指漆黑的天際，莫說流星，就連星星也沒見着幾顆。

許是聽見了屋外的動靜，司梵清究竟放心不下，推開門走出屋子，一擡眼，正對上紀雲卿意味深長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