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同司梵清置氣來着,她母親的事,小師叔分明知情,卻有意瞞着她。
前些時日,他歸家也沒有提前和她知會一聲,回來後卻跟個沒事人似的……
種種惡劣行迹,叢玥越想越是氣惱,對他可謂是“懷恨在心”。
經六師姐提醒,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對小師叔心存不軌。因為他是特别的,與旁人不一樣,她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在意自己在對方心裡占據何種位置,不容被他忽視。
前有臨行前娘親的叮囑,背後更是懸着境月宗森嚴的宗門規矩,叢玥認慫了,一心隻想趁早斷了某些不該有的念頭,離小師叔越遠越好,卻本能地想要親近他,一見到他就挪不動步伐。
道心已亂,叢玥深感不妙。
溫藹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追根究底,隻低聲提醒道:“叢玥,小師叔畢竟是長輩,尊師重道,乃修行之人的本分,切勿作出出格的事來,屆時無法收場。”
“師姐,我明白。”叢玥仔細打量着溫藹的神色,莫名覺出對方話裡有話。
尚未待她揣摩出個所以然來,又聽見大師姐語重心長地道:“感情的事,順其自然罷。”
聽完這茬,叢玥心下了然,不禁暗暗松一口氣,忙不疊地将心底的苦惱一股腦往外倒:“師姐,小師叔壓根沒有那個意思。我便想着趁早斷了這點念想為好,省得成日裡提心吊膽,淨給自己找不痛快。”
溫藹怔怔地望着她,面上流露出些許複雜的情緒,像是有話要說,卻又欲言而止。
叢玥蓦地站起身來,表忠心似的,信誓旦旦道:“師姐,你放寬心,我自有分寸,往後我盡量避着小師叔走。我記着宗門規矩,不會再作亂犯上招惹小師叔,我……”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好讓大師姐相信她的決心。溫藹忽地拉住她一隻手,示意她冷靜下來,“叢玥,我同你說過,感情的事,不可強求。”
聽完這話,叢玥頗覺失落,心頭愈發憋悶得厲害。
翌日清早,司梵清起得格外早,喚了幾聲靈寵,卻未聽見回應,許是意識到了什麼,他更衣的動作禁不住快了起來。
盥洗畢,他揪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走出西院,一路腳步輕盈地往東院行去,途中碰上數名小輩向他問安,司梵清罕見地颔首回應,直把小輩們駭得定在原地,半晌沒敢挪動腳步。
小師叔今日過于反常。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幾名小輩唯恐無辜被殃及,待司梵清走遠了,才提心吊膽小跑着離開了。
剛睜眼,叢玥腦袋昏昏沉沉的,出了一身冷汗。
昨夜輾轉難安,她将大師姐說的話翻來覆去琢磨了幾遍,如夢初醒,自認為捋清楚了大師姐話裡暗含的意思,不覺神清氣爽。
“喵……喵嗚……喵……”
靈寵輕車熟路地推開檻窗,忽地從微阖的窗口蹿進屋來,撲進叢玥懷裡。
“小貓咪!”
叢玥即刻從榻上坐起身來,抱着靈寵下了榻,一面緩步往門口去,一面撸它毛茸茸的腦袋,“你怎的來了?”
她早知靈寵并非是一隻小貓咪,卻不顧小師叔極力抗拒,慣常把它當作貓咪來養。
不知因着何種緣故,将近十年過去,靈寵愈發形似一隻貓咪。
叢玥樂在其中,司梵清卻是百思不解。
睡眼朦胧地推開門,她被門口伫立着的一道白衣身影駭得不輕,險些将懷裡的小貓咪徑直朝對方臉上摔去。
“小師叔,大清早的,你站在我門口作甚?”
說完這茬,她忽覺一陣頭暈目眩,雙腿酸軟乏力,她連忙伸手扶住門樘,心道不好,果真着涼了。
聞言,司梵清轉過身來,勉力按捺住内心波動的情緒,神色從容地道:“一早醒來不見靈寵,想必是來找你了,我過來看看。”
一句話說得滴水不漏,司梵清自認為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很是滿意自己醞釀了一路的說辭。
“給你。”叢玥将手裡的靈寵往前一送,随即解釋道:“小貓咪自己進來的。”
司梵清沒有伸手去接,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今日,仍是跟着五師叔修煉嗎?”
叢玥渾身酸痛,身上忽冷忽熱的,腦子裡也恍恍惚惚,她始終低垂着視線,不去看司梵清,隻點了點頭,應“是”。
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她心底蓦地生出想要捉弄他的念頭,旋即補充道:“五師叔脾氣頗好,我們都極為喜歡他的講學方式。”
司梵清一時語塞,氣得像鼓脹河豚,一口氣險些沒上得來,仿佛有一塊沉重的巨石堵在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憋悶極了。
實則他想要問的并非是叢玥往後跟着誰修煉這茬,然而,性子使然,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全然變味了。
“往後你都跟着五師叔,别再來找我了。”
司梵清頗受打擊,蓦地從叢玥手中奪走靈寵,轉過身氣急敗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