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師兄沒有道德,但是她有。
哪怕她的道德僅僅止步于了職業道德。
師妹丢下師兄,醫修丢下患者,乙方丢下甲方……這樁樁件件算起來,每一項都不符合這個世界上的公序良俗和倫理道德。
雖然她假裝尋死往賀言遠劍上撞,但她其實還想多在這個世界上活兩天,多過兩天自己安心賺錢的小日子。
于是,灰頭土臉的三人就這樣互相攙扶着,走了兩個時辰回到了門派。
好不容易靠着雙腿走回門派,天邊已經沒有了一絲光亮,晚到連螢火蟲都關閉了尾燈,安眠在草叢子裡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這就是我們的門派嗎?好黑啊……黑得就像我伸手不見五指的未來。”
邊歇語看了一眼長長階梯通往的黑暗之路,在此時此刻此地非常非常想抱頭痛哭:根據初中地理課上學過的城市燈光的原理來說,這種門派的經濟一定不怎麼好……那她該怎麼打零工掙錢呢?
難不成學會撬鎖,然後爬到甲方的床上把對方一個一個搖醒,問他們您這邊還需要端盤子洗碗的打零工的嗎?
“一會兒走到前面你就知道了。”
邊歇語目測,精神病患者賀言遠已經由之前的陰暗批回歸了惡趣味師兄的形象,暫且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狀态。
那這句話的可信度應該還算高……
等她低着頭眯着眼在黑暗裡爬了兩大段台階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小說裡的正常師兄不應該都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那一挂的麼?她怎麼就這麼輕易地被賀言遠降低了自己的評價标準?
邊歇語盯着顧言遠的臉看:一雙瑞鳳眼,右眼下有一點淚痣,低垂着眼時讓人感覺楚楚可憐;不笑時略顯高冷疏離,笑起來時候卻像帶着一點哈士奇血統的狼,狡黠中帶着一點少年的淘氣,讓人讨厭不起來。
雖然脾氣差得離譜,但他的臉生得太美了……
賀言遠回過神,就發現了一道灼熱的視線在像餓狼一樣盯着他,眼神給人一種愛恨交加的感覺,也許這位小師妹精神不太正常。
反正他是這麼認為的。
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不約而同地達成了一個相同的共識:她/他或許精神上出了什麼毛病。
等到邊歇語爬完最後一段長階梯後,她終于看到了她夢寐以求的、象征着一個城市經濟發展程度的燈光,然後看到上面挂着寫着“學堂”二字的紅木牌匾。
啧啧啧,瞧瞧。
這金碧輝煌的大樓,這金絲楠制成的木制大門,就連牆角下随手放着的盆栽綠植都散發着不凡的、誘人的氣息……
顧言遠自稱在青囊修習多年,哪怕在裡面掃地擦桌子都能挖到不少封建主義的牆角,更别提在這裡面住這麼多年,一定會很有錢吧?
“師兄,你之前說你就住在這附近,是真的嗎?”
邊歇語緊張地舔了舔下唇,就等顧言遠一句話。
她已經準備好了一系列留在這個經濟發達的地方的借口,為了錢她絕對可以做到能屈能伸。
師兄是神經病又如何,她是醫修,上輩子還考過心理咨詢師證書,專業包對口的!
況且師兄重傷在身,醫者不能自醫,作為師妹的居然不能留下悉心照顧,這多說不過去啊。再說了,如果她殘忍地轉身離開,倒顯得他們青囊門派是多麼冷漠涼薄、世風日下。
所以,于情于理,她留下照顧師兄,尤其是住在金碧輝煌的學堂的隔壁的師兄這件事是多麼合理。
顧言遠看着走在旁邊不言不語的邊歇語,默默地在心裡拉響了警鐘:“我不住在這裡面。”
經草藥一役,他已經認識到了這位愛錢不愛命的師妹對銀子的一腔赤忱,可他之前從家裡帶出來的一堆金銀破爛還沒收拾好,也沒有做好把這些沾染自己所謂”親人”的鮮血的東西随便送給誰的準備……于是,賀言遠在邊歇語堅定要送他回家時就對屋子施了一個無傷大雅的障眼法。
他涼涼地掃了邊歇語一眼,這人光臉長得好看,内裡卻是一個愛錢如命的草包。
一想到這些令人作嘔的人和事就覺得很惡心,再想到這裡這些見錢眼開、唯利是圖、聽風便是雨的人就更是覺得想吐。
當然,邊歇語絕對沒有遲鈍到感受不到賀言遠帶着一點鄙夷和嘲諷的不那麼善意的眼神,畢竟作為乙方,揣測甲方的内心想法可是一門必修課。
是,拿白眼翻人當然特别了不起,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首先,她可以确定這位師兄百分百很有錢:他的舉止、動作無疑是被富甲一方的人家培養過的;其次,她看得出來,他也真的很讨厭她這種見錢眼開的人;最後就是,她确實是愛錢的乙方,但她是乙方可不是甲方的奴隸……
她一腳踩到一塊鵝卵石上,裝作重心不穩快要栽倒,為了穩住重心而向着賀言遠伸出了她的魔爪。
而賀言遠本來作為重傷傷患被羅散绮和邊歇語一左一右攙扶着,現在卻仿佛像囚犯一樣綁架在中間,想躲開也無處可逃,隻能眼睜睜看着邊歇語站立不穩,手掌由攙到抓的全過程,被她擰住肉狠狠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