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淩坐在雪落峰主殿内調息,他的靈力緩緩遊走過每條經脈,想起他上一世在化神大圓滿停留許久,甚至一度認為自己無法突破了。
當時……究竟是因為什麼才突破瓶頸的……?
他沉下心,仔細回想那段時間的記憶。
那時蒼羽已經拜入他門下,洛行舟還未開始做什麼栽贓構陷之事,隻會在早課時給蒼羽使點絆子,但都無傷大雅,易淩隻當是師兄弟之間正常的競争。
後來有一次他們偷跑到後山深林裡,蒼羽不慎中了劇毒,易淩用靈力替他将毒逼出來,似乎就是在那個時候,修為的桎梏有所松動。
易淩當然不覺得是那個劇毒的作用。如今想來,難道是因為……與蒼羽互通了靈氣?
但蒼羽的靈氣為何會對易淩自己的修為有作用……按照常理來說,人們普遍都會抵觸别的修士的靈力,蒼羽那時情況緊急易淩才出此下策,不然定不會直接将自己的靈氣灌入蒼羽經脈之中。
易淩眉頭緊鎖,他現在沒有緣由去嘗試,因為無法保證蒼羽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長、長老……”
易淩的思緒被打斷,他緩緩睜眼,轉頭望去。
蒼羽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才走到峰頂,雪落峰上終年飄着茫茫大雪,很适合冰靈根的易淩修行。但對于現在不過才煉氣一階的蒼羽,還是太過寒冷了。
他凍得鼻尖通紅,整個人都在打顫。
“……”易淩沉默。
方才思緒太過沉入,他竟忘記去接他上來。
他站起身走到蒼羽面前,指尖抹在右手拇指的儲物戒上,一顆離火石出現在他手心。
易淩遞給蒼羽,“用此物取暖吧。”
蒼羽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心裡已是大為震撼,他故作淡定地接過離火石,心想:離火石少說也要三萬靈石,是上好的鑄劍材料,易淩竟然就這麼随便用來取暖……
雖然上一世他對易淩奢華的生活有所耳聞,但畢竟沒什麼機會親眼目睹,現在才知道原來所言非虛。
他低頭小聲道:“多謝長老……”
易淩聞言輕笑一聲,“如今還喚我長老麼?”
“啊,我、弟子……”蒼羽幾番開口,但卻生生把自己憋到臉漲得通紅,甚至最後眼眶泛紅,挂着兩滴将落不落的淚。
“……?”
易淩愕然。
他靜靜地回想自己方才的行為,沒有找出任何能讓蒼羽感到“委屈”、“難過”的可能性。他露出疑惑的情緒,但仍舊撚起衣袖,欲要替對方擦去眼淚。
蒼羽看到他擡起的手,下意識往後一縮,躲了過去。
“……你在怕我,”易淩垂下手,朱槿色的眼眸沉浸在陰影裡,“為何這般不願做我的弟子?”
“我沒有!我隻是……”蒼羽立刻開口反駁。
他怎麼會不想做易淩的弟子,可上一世自己費勁心思終于混了個外門弟子,但易淩從未正眼看過自己。
上一世能夠與易淩接觸的機會……
一次是他被逐出淩霄宮,一次是他被易淩親手鎮壓。
縱然自己心中有萬般苦處,師尊卻從未相信過他。蒼羽永遠都忘不掉易淩那雙滿含失望冷漠的眼睛。
蒼羽想開口說自己重生一事,卻發現——
自己竟然仿佛被下了禁制一般無法說出半點有關此事的話。
他幾經嘗試,始終無法開口,隻能放棄。
“弟子隻是覺得,師尊如此天資,而弟子幾乎沒有修行的資質,有些……受寵若驚。”
蒼羽這番話的确挑不出毛病,但——
易淩微微擰眉。他記得前世蒼羽根本說不出這種圓滑的話,這是從哪裡學來的?
而且他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自己的資質了?從前那股誓死都要拜入他門下的勁呢?
不過既然已經解釋,那麼易淩也不想糾結下去。
他擡手輕點在蒼羽眉心,道:“如今我收你為徒,你既名羽,便取鸢鳥騰飛之意,從今以後,道字玄鸢。願你從此仙途順遂,百事無忌。”
——上一世蒼羽隻是他的外門弟子,易淩一直想取的字直到最後都沒能給他。
一道金色的法印随着易淩的話語浮現,沒入識海,刻印在靈台之中。
随後,一股來自世間天道之力環繞在二人之間,引導出二人經脈之中的靈力。純淨的藍白色和斑駁的五色交纏在一處,最終融合在一起,再一分為二,融入丹田。
——師徒契成,自此之後,蒼羽便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親傳弟子。
易淩走到殿外,召出青霜劍,站在其上,對蒼羽伸手道:“過來吧,我們去和光同塵。”
蒼羽一愣,他看向易淩伸出的那隻手。
他的手修長而勻稱,如玉雕刻。皙白的肌膚下隐隐透出青色的脈絡,宛如細流在玉石中蜿蜒。
蒼羽曾悄悄觀察過易淩翻閱古籍的模樣,兩根蔥白的手指撚起紙張,低垂的眼眸中瑾色流轉,像是畫中谪仙一般。
他小心翼翼伸手放入易淩溫熱的掌心,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潤觸感。蒼羽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想捏住易淩指根揉搓的沖動,隻輕輕握住那隻手,局促地站在劍上。
青霜劍嗡嗡震動,似乎很激動蒼羽會站在自己身上。
易淩:“……?”
“師尊……我們為什麼要回去?”